秦路延是直接走的,连家门都没进。
简柒南看着合上的电梯门,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抬手碰了碰刚刚被对方碰到的脸颊,凉凉的触感,好一会儿都没散去。
他反应过来后在心里槽了一句,秦路延这撩人的手法多娴熟啊,他边往回走边冷不丁地想起秦路延之前说的那句“除了你我没亲过别人”。
他呵了一声,骗子吧这人。
怎么可能。
秦路延乘坐下午的航班到达了北城。
车子驶入一座庄园别墅,秦路延在大堂见到了秦明川。
秦明川也算是年少成名,之后又事业有成,太成功的人身上总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傲然气场,他只不过坐在那里,就仿佛周围一切的人和物都渺小得不堪一击。
见秦路延回来,大堂里的佣人都默默离开了,偌大的空间只剩下气质相近的父子俩。
秦路延在离他最远的沙发坐下,仰头靠着椅背闭上了眼。
秦明川燕隼般的眸子暗下来,眉心紧皱:“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没有。”
两个字勾起了秦明川的怒意,他交叠的十指重重收紧:“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副德性!你记住了,那些穷苦灰暗的过往,那些见不得光的人,统统都不准在出现在你往后的人生里。”
“什么叫见不得光的人?”
秦路延掀开一点眼皮,目光冷淡地垂下来。
他的五官轮廓都有着秦明川的影子,面容更年轻,可他的神态和眼神却透着超乎这个年纪的颓丧,透着种冷恹恹的病态感,“你说的是小瞎子,还是我妈?”
秦路延的每一句话都踩在了秦明川的雷点,他怒不可遏:“你还敢提他们!你记住你现在姓秦,不姓路!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是我想要的吗?”秦路延皱眉打断了他,“你们问过我么?给过我选择么?”
“你的选择?你想选什么?!”秦明川青筋突起的手紧紧抓住沙发扶手,“选择那种腌臜苟且的生活?选择跟自己的弟弟不伦不类地鬼混?!”
“我从来没把他当弟弟!”秦路延提高语调,“我喜欢他,觊觎他,像个疯子一样想把他变成我的所有物。是我把他拉进了你所谓的腌臜里,是我把他变成了你所谓的见不得光的样子。他做错什么了?”
秦明川咬紧下颌,气得发抖,又压制着冷静下来:“好,你没错,他也没错,错的是你妈,她不该自私的生下你又不管不顾。如果她早点把你送回来,你的生活里会有很多人,所有人都会围着你转,你不会孤单,不会误把那种不伦不类的感情当做喜欢。但是现在还不晚,你可以纠正的——”
“不是的。”秦路延说,“我就是同性恋。”
简短的一句话宛如一记重锤,砸得秦明川哑口无言。
他替秦路延找的借口和理由被无情地斩断了,他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冷白的灯光在空旷的大堂里无限延伸,没了声音之后,连空气都透着冷清。
秦明川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再次冷静下来,却没了再跟秦路延讲道理的兴趣:“你的资源,你现在的风光,喜爱你的万千粉丝,存在还是覆灭都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秦路延觉得很可笑:“我在乎过这些?”
“那简柒南呢?”秦明川说,“我有千百种毁了他的方法,你可以试试。”
秦路延心口一阵冰凉。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自己的向往,别人问他长大后的梦想是什么,他只知道路娴希望他成为医生、成为律师,那他就朝着这个方向去做。无所谓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寡情得像一座铜墙铁壁,什么都无所谓,不在乎。
直到简柒南在他心里发了芽,让他生出了类似于贪念的东西,密密麻麻缠上来,连着他的骨血和心脏,好似只要有人伸手一扯,就能轻而易举地掐住他的软肋。
可是他失去过简柒南了,在心里扎了根的东西被连根拔起过,仿佛连灵魂都从内而外被贯穿了一遍。
这六年来,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一小时六十分钟,他的每一分钟孤独都深重得无法估量。
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了。
秦路延眼里浮现出一抹偏执的笑,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说:“好啊。”
秦明川眉心一跳。
秦路延说:“我会当着媒体的面承认我是同性恋,承认我所有的不堪。所有人都会知道,我那是遗传了你的基因。”
秦明川霎时间面无血色,那些隐秘的羞耻和窒息缓缓蔓延,填满了他的整个胸腔,让他难堪又愤怒:“你住口!你懂什么!”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腌臜’这两个字,你跟我不是一样的么。”
秦路延一字一句地说:“前十几年你都没管过我,为什么等我十九岁了,你想起我这个儿子了?为了堵住媒体和外界的质疑,你需要我这块遮羞布了。”
那些不齿于口的难堪被鲜血淋漓地拨开来摆在了他面前,秦明川张口结舌,气得眼睛发红:“你敢威胁我?”
“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的破败不堪,去掩盖另一场兵荒马乱,不是你们常用的公关之道么。”秦路延平静地说,“我回来不是跟你谈判的,你不动他,我们相安无事。”
“但你知道的,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我会拿所有我可以倾覆的东西,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试试看吧。”
他不屑于歇斯底里地反抗,因为没用,有时候两败俱伤鱼死网破才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
秦路延转身上了楼,留下身后一片空旷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