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柒南空白的大脑被琐碎又汹涌的记忆充斥了。
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说话做事吊儿郎当没把门,被政教处主任无数次点名批评不穿校服没个学生样儿,有段时间走到街上,还有黄毛混混忽然冒出来喊他“三哥”。
他名字中有个“桑”字,简柒南觉得那个汉字太难,在脑子里自动化简为“三”。
简柒南喉间动了动,干咽了一口空气,心情复杂地看着对方,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傅嵘桑。”
两人相视不语,傅嵘桑脸色黑一阵红一阵,那么高大一个成年男人,嘴唇无声地蠕动半天,愣是憋红了眼。
……
两人就近找了家酒馆。
简柒南抽出一根烟,咔哒点燃打火机,点火,熟练地吐出一个烟圈,他说:“我想象中你应该五大三粗,搞不好脸上还有刀疤。”
傅嵘桑无语半晌,抽过他手里的打火机,也点了根烟,冷嗤一声:“可惜我还长得人模狗样的,真是不好意思了。脸还疼吗?”
“我不是铁打的,能不疼?你下手够重的。”
“活该。”
简柒南没反驳。
两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扒开酒坛,到了两碗酒,一碗往傅嵘桑面前一推:“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傅嵘桑端起碗一口喝完,碗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他别开眼:“白天在那家饭店。”
“是吗?”简柒南冷不丁地说,“那天在小区门外喊我的,不是你?”
难怪在饭店看到他时觉得眼熟,现在才想起来,那天在小区门外瞪他的就是这张脸。
傅嵘桑愣了下,想起简柒南还没认出路凌,他也不可能就这么把路凌给卖了,他思索了片刻模糊地说:“哦,那天我路过,当时也不确定是不是你。”
简柒南嗯了声,没追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傅嵘桑满腹的怨怒,又忍不住想知道简柒南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过得怎么样。他觉得简柒南这样的白眼狼就应该流落街头,混得要多惨有多惨,那样才是活该。
他没发觉自己一直在问,每个问题都很刻薄,简柒南讲述起来却总是稀松平常,他说他运气好,靠着一笔慈善基金出国念了大学,又遇到了不错的朋友,角膜移植手术也很成功。
听起来一切都顺顺利利。
傅嵘桑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这人没经历过什么磋磨让他又气又恼,可恼怒之下悬着的心却又不动声色地定了下来,他被自己这种矛盾的心情搞得恼羞成怒,闷头喝了整整一坛酒。
简柒南也喝了不少,不过这两年酒量练出来了,醉得没傅嵘桑厉害。
他懒懒地撑着脑袋,好笑道:“不能喝就别喝了,你住哪儿啊?我是不是还得送你?”
“住酒店,才不用你送。”傅嵘桑脑袋已经抵在了桌子上,还不服输地摆了摆手,“你小子以前一喝就容易上脸,路都走不稳,现在挺能喝了?我知道了,没人管了啊,胆、胆子大了,路凌要是知道你现在是这个样子,估计得气死……”
简柒南怔了一瞬,撑着脑袋的手臂慢慢使不上劲儿了,仿佛失去了知觉。
明明整晚都避过去了,明明一直在回避这个名字……
简柒南的指尖开始密密麻麻的发疼,连着心口都开始疼,他蹙了下眉,醉意被迫变得清明起来。
傅嵘桑声音断断续续:“我那个时候跟你一样,觉得你哥管你管得真多……可是,简柒南,他对你不好吗?”
简柒南拇指紧紧掐住了关节,他紧抿着唇,舌尖抵在喉咙,嘴里一阵一阵泛苦。
他从来不敢细细回想那些隐匿在时光里斑驳陈旧的过往,那些关于青春的,关于路凌的,每次记忆触及,都会让他难受得想逃避,想忘记。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而最大的悲哀大概就是,最难以企及的美好曾经被他拥有过,然后变成了再也无法重新触碰的曾经拥有。
简柒南喉结上下滑动,声音低而艰涩,终于还是开了口:“他现在怎么样了?”
傅嵘桑模糊地冷呵了声:“……你现在知道关心他了?我跟他早断了联系了,我不知道。”
简柒南心中刚冒出的一点火苗蓦地又暗了下去,灭得干干净净。
“简柒南。”傅嵘桑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亲眼看看那两年他的样子,你一定会后悔的。”
简柒南心脏忽地一沉,脑内空白一片。
他没有问,也不敢问,他听着傅嵘桑声音越来越小,脑袋缓缓垂在了桌面上,简柒南就这么一直坐着,好几分钟没说话,一直等到神经麻木。
他恍惚地把傅嵘桑送去了附近的酒店,把人安置好,傅嵘桑还在含糊地说胡话,问他那时候为什么走,问他怎么对得起路凌。
房间没开灯,简柒南站在黑暗里,良久才说:“我们那样不正常,是错的。”
回到家,简柒南刚出电梯,就见空荡荡地楼道里站了个人影,大半夜的直接把他吓清醒了,他恼火地抓了抓头发:“你大半夜站这干嘛?”
秦路延一步一步走过来,将他抵在了电梯口,冷声问:“这么晚去哪儿了?”
“关你屁事。”
“又喝酒了?”
“别碰我。”
“问你话。”
“……废话,闻不出来?”
秦路延手指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目光从他抗拒的眉头移到他的嘴角,皱眉:“还打架了?”
下巴被捏得生疼,简柒南想挣开却无果,黑着脸把目光瞥向另一边:“少管我,松手。”
秦路延下颌缓缓收紧,松开简柒南的下巴,抓住他的手腕把人往自己房间拽,简柒南力气本来就没秦路延大,喝了酒更使不上力了,被拽进客厅扔到了沙发上,
简柒南摔得头晕眼花,然而身子碰到松软的沙发就没了劲儿,他索性趴着不动弹了,余光瞥见秦路延进了卧室,出来时手里多了瓶药膏。
简柒南才不想涂这种东西,就这么点伤矫情死了,却被秦路延掐住了下巴,疼得他直嘶嘶,咬牙骂道:“你他妈能不能轻点儿?”
秦路延沾了药膏的指尖往简柒南嘴角的伤口上怼,简柒南又嘶了一声,瞬间炸毛:“秦路延,你想打架是吧?”
“现在知道疼了?”秦路延左手用力抓着他的下颌,迫使他无法动弹,右手并不轻柔地往他伤口上怼药,目光浅淡地落在简柒南紧皱的眉头间。
“疼了才能长记性,一次记不住,我就再教你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南南:我没打架!我被揍了!(超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