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饭之前,路从和许妍去家对面的食杂店里用座机往家里打了通电话,按照习俗,过节的时候都应该回去看看家中长辈,可是他们回不去,就只能在电话里问候一下。
晚饭后,夫妻俩依偎在一起看电视,听着外面时不时响起的炮竹声,偶尔畅想一下未来。
生活原本就是苦辣酸甜交汇在一处的,回首这一年的时光,还真是没有浪费任何一种滋味。
转眼,时间已经到了2001年三月份。
去年路从和许妍来合市的时间不对,正值冬季,盖房的活儿都是在四月到十月份才有,路从后来也就能跟着干干装修的活,那活儿又脏又累,对身体还有伤害,他怕许妍知道后,不让他去,就一直没敢说实话。
他这个行业,收入本就不稳定,像到冬天的时候,一般活儿就很少了,路从也是几天忙碌,几天闲着。
来到合市的几个月,基本去掉花销,两人也没攒下什么钱,后来又到过年,回到家里给长辈和弟弟妹妹们买买衣服和吃的,手头基本上就没什么钱了
许妍和路从又都是那种不太爱求人的性格,手里钱少,在城市里生活肯定很难,过了年,两人一回来,就都各自发愁。
这个月份外头工程上的活儿基本没有。
路从每天闲在家里,愁的天天坐那抽烟。
可偏偏赶在这个时候,许妍又出了事儿。
三月中旬的一天早晨,许妍吃完饭就觉得恶心,没忍多久,就从屋里一路跑去厕所,把早饭全都吐出去了,路从紧张的一路跟过去,又是拍背,又是递水和纸巾,看她吐完了,才问:“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许妍脸色很白,就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刚要说话,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转身继续吐,吐到最后,感觉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才被路从扶回屋。
许妍仔细琢磨着,她这一阵子就总觉得胃里犯恶心,但是她这个胃从小就不怎么好,一般轻微的疼痛,她都不太在意,也就没当回事,直到今天早晨这一出,她才感觉不大对劲。
许妍早就不是刚结婚那会儿既无知又单纯的姑娘,很多事情多多少少也是了解的,就跟路从说:“你带我去医院查查吧。”
路从一听,心脏吓得直哆嗦,“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是不是特别不舒服?”
许妍看他紧张成这样就想笑,原本还想等真查出来的时候再说,怕是白惊喜一场,可现在看路从这么担心,她就笑着说:“不是,我觉得可能是……可能是有了。”
路从一听,愣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惊喜的问:“真的?怀上了?”
“不知道呢,我就是这样一猜。”
路从赶紧去穿上外套,又到柜子里给许妍找出外套和帽子手套,急着说:“那走吧,现在就去。”
原本夫妻俩都怀揣着特别忐忑和激动的心情来到医院的,结果医生给做完检查后,说出的话,叫夫妻俩都傻了。
医生说,许妍这是葡萄胎,属于一种疾病,必须要做清宫手术。
路从和许妍哪里听过这些,也完全不懂,听到医生说是病,还要做手术,夫妻俩都吓坏了,尤其路从。
“医生,这个病很严重吗?”
医生看他们是年轻夫妻,肯定是经历的少,于是很耐下性子给他们解释,大概意思就是,虽然是一种疾病,但做完手术后,一般七八天左右就能恢复正常,叫他们放心。
虽然医生已经解释的很全面了,但路从还是没有办法做到百分百的安心。
倒是许妍,在这个时候还反过来安慰他说没事,路从看着她苍白的脸,尖尖瘦瘦的下巴,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医生跟路从说了很多种这个病的形成原因,说的太多,太专业,路从听不懂,只记住一个营养不良导致的。
手术最终还是要做的,而且做的很快,半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手术费虽然不算特别多,但也基本花光了他们两人的积蓄。
做完手术,路从带许妍回家的一路上,他一直在琢磨该怎么办,眼下没活儿可干,手里又没钱,而且即便现在就有活儿干,许妍刚做完手术,还需要人照顾,他也不能这时候离开她身边。
这一路上他都在琢磨这件事。
都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话说的就是眼下的路从。
来到这里生活之前,他想过会很难,但从没想过会这么难。
回到家后,路从将许妍安置好了,叫她什么都别做,盖好被子躺在炕上休息,需要什么就找他来做。
他生了把火,将炕烧热了,之后又去准备午饭。
忙里忙外的时候,也没耽误发愁。
愁没钱怎么办,愁许妍的身体。
他也不知道这个病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尽管医生再三的安抚他们,可事关许妍,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轻视和淡定。
想到许妍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原本想娶了她以后,给她幸福,带她过好日子,结果这好日子没过成,反而叫她比从前还受罪。
先是小产,现在又是这个什么葡萄胎,他听都没听过。
越想心里越是发酸。
趁着去外面扔垃圾的档口,路从站在院子里偷着哭了一回。
他看不得许妍受罪,那感觉比他自己受罪还要难受一万倍。
路从的心情低沉到了极点,这会儿院门忽然响了,他赶紧抹了抹眼睛,往外一瞧,是房东太太。
房东比路从年长五岁,路从平时都叫他姜大哥,见到他老婆就叫一声嫂子。
姜大哥夫妻俩也在这住,就在这前面那排房子打头的那屋,其余两个房子也都是租出去了,现在里面已经有租户在住。
夫妻俩心地都很好,也很友善,自打他们住进来不久,两家就都熟络了,房东太太姓孙,叫孙晓蕾,就比许妍大两岁,两人很聊得来,许妍通常在家的时候,孙晓蕾都会过来坐坐。
今早他们出门的时候,就遇上孙晓蕾出来倒垃圾,然后问了一嘴小夫妻俩一大早去哪,他们就说了,原本还在家里等着许妍的好消息,结果一来却听到了这事儿。
孙晓蕾同为女人,自然更了解女人吃过的苦。
知道他们离家在外闯荡,父母亲人都不在身边,她这做完手术,肯定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孙晓蕾就说:“路从是个大男人,肯定粗心,你有啥事需要帮忙,就跟我说,别和我客气。”
许妍点点头,还没说话,眼泪就掉下来了。
其实当时听见医生一说她这个情况的时候,她心里就特别不舒服,只不过看到路从急成那样,她不想添油加火,只能反过来装成没事人似的去安慰他,可是她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呢。
手术疼不疼暂且不提,她就是害怕,怕以后都不能怀孕了。
毕竟有小产那事儿在前头摆着,现在又出这个事。
许妍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孙晓蕾看的心疼,也跟着红了眼眶,连忙拿纸递过去,“妹子别哭,手术本来就伤身体了,你再这么哭,更伤身体。”
“嫂子,你说我以后还能再怀孕么?这病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孙晓蕾毕竟在城市里住了很多年,见识过的听过的比许妍多,她就说:“我娘家一个嫂子,前些年也是这个病去医院做手术,后来也怀孕了,人家儿子现在都八岁了,可壮实一胖小子,你这肯定没事,千万别多想。”
“医生也说没事,可我就是不安心。”
“咱听医生的,人家犯不上骗我们,别瞎想了,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你家路从在外面偷偷哭呢,可见他心疼你了,咱们谁也不愿意生病,但现在不是都好了嘛,你俩还年轻,孩子迟早会有,放宽心。”
说着话,路从在外面回来,许妍连忙转头擦了擦眼眶。
路从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进门穿了件外套,跟孙晓蕾说:“嫂子,正好你在这,你帮我照看点我媳妇,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许妍瞧见他面色凝重的,不知道是不是发生啥事了,她急着问:“你去哪儿啊?”
路从已经推门出去了,听见她问,支支吾吾的说:“我出去买点菜,很快就回来。”
作者有话说:
这应该不算虐吧?(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