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秦近淮说不去机场了的时候,他似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也没问我要去哪儿,只简略地回了一句“ok”,想立刻返回,可前方不远处正是狮城机场的红绿灯,车流量十分的庞大,一时调转不了车头。
我怀疑他早就得了言守箴的指令,要把我带回守笙山。
可我不想回守笙山的别墅,我不喜欢现在这个将一切都拿捏在手掌心的言守箴。
无论如何,他就像一个开疆拓土的帝王,将我当成了邻国的领土,先是不着痕迹的蚕食鲸吞,再就是光明正大的攻城略地,将两国领土统一在了一起,他的一切融合了我的一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再也脱离不开他了。
然而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狮城里,言守箴那么多的产业都写在了我的名下,我却发现,没有哪一处是可以安身立命的。
我正茫然无措时,手机竟然响了。
心里不禁荡漾起了一阵微微的钝痛,是言守箴打来的电话了么?
他终于可以在我“浑身是伤”的时候,像一个无所不能的神灵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拯救我,做我的明主,护我一世安乐了么?
然而手机的来电显示里,竟然是练人杰的名字。
我怔愣着,直到铃声响了十几下,连主驾驶上的秦近淮都回头看了我两回,我才恍过神来,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什么,便已经接了电话。
“望笙!”那边的练人杰似乎十分的焦灼,在听到了我“嗯”了一声之后,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问我,“你还好吧?”
我以为他知道了我在和言守箴闹情绪,不禁有点生气,他难道也像曾经的言守箴那样,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布置了什么眼线,密切的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
不!我甩了甩头,丢掉这种草木皆兵的念头,练人杰的确承认过喜欢我,可是他的默默守护和言守箴的步步为营不同,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吧?
“还好!”我迟疑了一会儿,有点生硬的回答。
练人杰仿佛没有听出我的语气里的疏离,只轻喃一声:“那就好……我还担心他处理不好,让你心烦意乱呢……”也不等我回答,便自嘲地笑了一下,落寞的道,“是我多虑了,如果是我,我也不会让任何事情影响到你的……”
我:???
我隐隐听出好像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不仅问道:“你说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就是……”练人杰顿了顿,似乎犹豫该不该说,末了,他还是选择含糊其辞,“也没什么,可能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大事,不过在言守箴看来,肯定是在他能平息的小事,所以才没有告诉你,是我太担心你了,你知道的,不管你在哪里,我都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你不会怪我不知轻重吧?”
我:……
对于他的深情,我是没办法回应了。
可他这一席话,却像在我的心里丢下了一颗小石子,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疑惑不解。
等我想继续追问的时候,练人杰却告诉我,他已经到了父母的家门口了,他母亲想介绍单位新来的小姑娘给他认识,勒令他今晚一定不能迟到……
我暗自为他高兴,希望他能忘记我,重新接纳另一段更美好的感情。
等我说“那你好好陪陪人家小姑娘,我就不打搅你吃饭了”挂了电话之后,我才发现,我已经被他成功的绕开话题了。
我在心里不停地咀嚼着他刚才说那话到底隐含什么事情,却仍旧不得要领。
而秦近淮,也在练人杰刚挂上电话的时候,就接到了言守箴的电话。
他突然直起了脊背,看着前头,无奈的回答电话里头的人:“守箴呐,这事……怕是瞒不住他了……”
的确瞒不住。
机场广场那块最大的荧屏广告的画面上,正插播一条实时新闻,秦近淮还没调转车头,我和他看得一清二楚。
荧屏新闻里,一个短发的中年妇人对着镜头义愤填膺的说着什么,隔太远,听不清楚,但是巨大的英文字幕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我们就是太相信ing亚洲私人银行的保险柜了!说什么没有原始秘钥,包括原始声控和原始眼瞳识别锁,保险柜是绝对不可能打开的,我们才将宛城博物馆最珍贵的10件价值上亿的古文物存放在里面!我们承认,安保问题的确是我们做的不好,才让蒙面大盗有机可乘,可如果不是保险柜名不副实,那么轻易打开,我们的博物馆也不会有这么惨重的损失!”
屏幕的下方一行白色的汉字标注着这个妇人的身份:华国宛城失窃博物馆馆长方再浃。
我认识她,因为她还有一个身份,王千乘的母亲。
我终于明白了练人杰刚才的那通电话是什么意思了。
上回王千乘在乐器坊做的事,到底还是在宛城传开了,当时我爸气得带上了铁棍,和阿忠直接跑到派出所想揍人,后来听警察说涉事者没在这里,早送去了icu病房了才罢休。
这事我姥姥姥爷还不知情,不过在麗城婚宴亲朋好友时,宜秋大费周章的布控安保人员还是引起了练人杰的注意,于是他从宜秋的口中得知了有王千乘这个人的存在。
我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夹杂了王千乘父母对我和言守箴的报复,毕竟盗窃文物可不是什么小罪小过,他们或许恨死了我和言守箴,尤其是痛恨将他们宝贝儿子打成重伤的言守箴。
从方再浃夫妻的角度看来,他们儿子只不过是太感情用事了,冲动之下才跑去乐器坊把我弄晕,不算什么大过,可现在他们的儿子,却只能痛苦的躺在医院里,至今还没有出院,然而身为凶手的言守箴不仅和我去了麗城结婚了,还不用担负任何的法律责任,仅赔了一笔医药费而已。
任何父母,也难以接受这样“不公”的处罚结果。
更何况,王千乘的父母还是宛城很有社会地位和权威的大人物,他们的儿子成了宛城的笑柄,他们肯定会记恨罪魁祸首的我和言守箴了。
我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希望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测,只是一场巧合而已。
此时的屏幕已经换成了狮城的新闻主持人,她用标准的英文报道了这次发生在今天凌晨两点多钟的失窃事件,直至今天早上10点工作人员上班了才发现博物馆失窃,警方已经介入了调查,相信失窃文物可能已经运出了宛城,甚至运出了华国。
主持人随后特意强调了ing亚洲私人银行正是言家的家族产业,当初言家就是靠着银行起家云云……
就在狮城主持人介绍言氏集团的空档儿,屏幕早已经切换成了一个监控视频,在红外灯的扫视之下,漆黑的画面不是很清晰,先是一个蒙面男子出现在了保险柜前,先后用钢制钥匙试开了五、六次都没有打开保险柜,下一瞬,又有两个蒙面人进入了监控画面,在快进镜头为32倍的监控里,三个蒙面大盗竟然合力打开了保险柜,盗走了存放在里头的10件珍贵文物……
我呆呆的看着屏幕转播的监控视频,心里的惧意笼罩上了四肢百骸。
再次响起的手机铃声将我的视线拉回了来,我低头一看,是魂牵梦萦的那个名字。
抬眼正看到秦近淮收了手机,显然言守箴一跟他结束了通话,就拨打了我的电话。
此时此刻的我早就忘了自己还在和言守箴闹别扭了,没有一丝犹豫的按了接听键,颤着手,将手机贴在了我的耳旁。
“别怕,别怕,”电话里的言守箴仿佛听出了我絮乱的呼吸里掺杂了慌乱惊恐,低沉轻喃地安抚着我,“没事的,没事的,望笙,我会办妥当的,相信我,嗯?”尾音里浇灌了了安宁的笃定,我那颗恐慌的心才渐渐着落了起来。
我下意识的点着头,随后恍然想起言守箴根本看不见,于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好”,吸了吸鼻子,眼眶涩涩的,依稀有液体要滴下来。
“回来好吗,望笙?”言守箴喑哑着嗓音,低低的恳求着,“我一想到要失去你……心里就难受得要命,饭也不想吃,觉也不能睡,水也喝不下,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满脑子全是你,想知道你在看什么,吃什么,做什么,心里有没有一点点的想着我……望笙,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尾音里依稀还夹杂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哽咽。
这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男人,再一次的因为我,又在我的面前悄无声息的掉眼泪了。
涩涩的眼角滑下几行润润的水渍,喉咙里就也仿若卡了一块铅石,我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本来,这趟行程在此之前就已经取消了的,现在就更坚定这个念想了。
我也时刻想着他。
轿车抵达守笙山脚下时,大概是傍晚的6点半。
太阳还挂在半山腰上,先前急匆匆的下了一场急雨,现在的空气异常的清新。
只是第一道关卡大门前驻守了几个保安。
门前围了一群闻讯赶来的记者。
我知道,狮城有一大半的信息产品被言守礼为代表的言氏娱乐公司所垄断,因为新闻这一块竞争十分的激烈,言守礼有个强硬的对手,对家千方百计的想挖掘言家的丑闻,只要有一个缺口,便可以伺机攻杆,或借用千千万万的网友口诛笔伐,就算不能一举掰倒一家独大的言家,也要让言家元气大伤。
所以才在机场那块最大屏幕上实时转播华国博物馆失窃的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