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家书楼,崔玥步履匆忙地走过一道道阶梯,终是停在三层楼左边书架前。
书架共有九层,比成人身量高出许多,崔玥定在原地,闭上眼,脑海掀起一场风暴。
半刻钟后,眼睛睁开,崔夫人攀扶木梯,快准狠地从冗杂浩瀚的书海取出想要的那卷残书。
残书为道书,上面所书尽是不周山秘闻。
崔玥读书万卷,记忆力惊人,哪怕这书是她十年前所看,此刻翻阅,印象依旧深刻。
大周信奉不周山道统,桃家书楼能珍藏这卷书已经是祖辈实力的象征。
“凡不周山弟子,一入道途,凡俗皆隐,隐者,藏也。为防邪道咒诅、命理泄露,名姓、骨龄,外人不可告……”
崔玥捧卷,眸光望向一点虚空,神魂仿似穿过漫长的时光,回到那个风雨交加的凉夜。
……
“那你姓什么?只有名,没有姓吗?”
“你问得太多了。”
“那你说不说?”
“不说。”
“你、你……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理取闹!我不说名姓,你就要轻薄我,简直……简直……”
“好罢好罢,我禽兽,我不是人,我和你认错,现在你该告诉我了罢?”
“你不可理喻!”
……
从前她只以为名姓便是说给人听的,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怪不得她的小道长初见不肯道出完整的名姓……
崔玥目光定格在那卷残书:“我该早点想到的,你是不周山的道长,不是什么山野来的穷酸小道。”
外人不可告的名姓,相识第一晚yòyò 便告知于她,金子般闪闪发光的心啊,是她没珍惜,才有了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
“你道号,是为道贞啊。”
……
“为师便赐你道号,道贞!贞于大道,守心明义,你听懂了吗?”
“徒儿……听懂了。”
不周山道殿,道贞跪在山主病榻前,年老的山主悲悯地看着视若亲女的首席,千般言语,万般心思,出口只得一句慨叹:“道在前方,yòyò ,你要好自为之。”
“师父!”
宏图塔,道贞从梦境醒来,一晃的疲惫席卷而来,她慢慢闭上眼,陷入另一场深眠。
……
是一顿争吵声。
是谁在吵?
“夫人……”
“谁是你夫人?!你给我住口!”
隔着门,立在门外的道贞仿佛‘看到’里面的情景,两两对峙的局面,内室燃着烛火,香炉里升青烟。
崔玥眉眼不屑,言辞锋利:“你我各过各的,还有什么好说?你从我房间滚出去,莫脏了我脚下的地!”
她半点情面不留,桃禛气极反笑:“好一个冰清玉洁,才情无双的崔家嫡长女,外面那些人晓得你的真面目吗?你婚前**,还当自己多金贵,你有什么可傲气的?”
“我确实无甚好骄傲的,但那是与旁人比起来,和你相比,你为泥垢我为云,我自然高贵。
“崔家嫡长女冰清玉洁,她本来可以做到,但命运偏要她做你桃禛的妻,你配吗?
“你是怎样的烂人还要我来说?你桃禛就配有一个被人骑、被人糟践的发妻!
“你大可传扬出去,我崔玥婚前**,随意找了一人委身,你还想听她是怎么夺取我处子之身的么?我是怎样跪着趴着求她要我,这是你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你就是地上的烂泥!臭虫!”
“你、你……”
“我怎么?我输就输在我是女子,否则你桃禛也配与我并肩?你在外养的那些女人,可真是傻,她们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吗?还是你不敢教她们知道?懦夫!”
心头的那根刺被她几次三番提醒,桃禛怒不可遏:“你与你那位道长颠倒阴阳,比我又干净多少?呵,她怕是不知你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她。”
崔玥为人自傲,懒得辩驳,登时冷笑:“是,我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她,但论骗身骗心,我远不及桃家主半分。”
哪怕在梦中,景幼也感到刀锋割破心脏的疼,她可以容忍崔玥挂着“桃夫人”的虚衔,可以容忍做她有实无名的情人,她可以容忍好多,唯独不能容忍欺骗、利用。
真心、假意,她以为她不在意了。
你为何不反驳呢?
喉咙泛起腥甜,她倒退两步。
这座院子无人来,桃禛猜测到不会那么容易得手,为颜面着想,事先赶走下人,不准人靠近,景幼连夜赶回心上人的住所,被这淋漓带着血水的刀子扎入心尖。
荒唐几年,意义又何在?
“滚出去!”
“我滚?”桃禛解下腰带扔到一旁:“今夜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眩晕感来临,崔玥一手撑在桌沿,另一只手从袖袋摸出匕首抵在喉咙:“你敢上前一步,我便死在这儿,看你如何与崔家交代。”
世家联盟不可毁,桃禛不敢做破坏世家关系之事,不情不愿身子退出几步。
迷香药效发作,等不及崔玥自裁,身子很快瘫软。
门内无声。
窗户上倒映出桃禛的影。
砰地一声!
门被踹开。
冷月掩在年轻道长身后,看清来人,桃禛先惊后怒:“滚!”
“要滚的是你才对,实不相瞒,我早看你不顺眼了。”话音未落,她人如离弦的箭冲出去!
多年习武,便是废去修为,武功招数还铭刻在这身体,许是气急了,景幼下手狠辣,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即便他是男子也不过常年习武之人的反应。
桃禛的身子缓缓倒下去,年轻的道长低眉嗤笑,一脚狠狠踢在他腰侧。
“废物!你拿什么和我比?你敢和我争,你哪来的胆子和我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