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分不清是谁在喊,紧接着薛三郎头破血流,陆漾丢了染血的金砖:“这一拍,是拍你是非不分,好大一个人,对稚子下手。”
她伸出手,便有下人恭恭敬敬为她献上另一块。
“康宁侯,你——”
“陆、漾!”鲁阳公眼前眩晕,说话颤抖:“老夫……老夫要在圣前参你一本!”
陆漾扯了扯嘴角,不理会他的言辞,手起砖落,再次拍在薛三郎不断流血的头颅:“这一拍,是拍你死不悔改,与那薛四郎并无分别。”
“拦住她,拦住她!”鲁阳公大喊!
同在场的官员早已看得目瞪口呆,随行的差役上前拦人,才迈开几步,被康宁侯乍然投来的一瞥震慑得失去胆魄!
薛三郎身子摇摇欲坠,嘴唇张合吐不出完整的话,他抬起的手指着陆漾,像是要控诉她的恶行。
“头可真硬。”
陆漾活动手腕,拎起另一块金砖,所有人的注意落在她白皙修长的手,金砖在那手上不停掂量,鲁阳公面露哀求,被逼无奈跪下来。
“国公!”大理寺少卿一惊!
鲁阳公叱咤一辈子,统共得了四子,眼看儿子血溅当场要死在他眼前,他折了一身傲气跪在陆漾面前:“康宁侯,就当、就当老夫求你了,你放过他罢!”
鬓染白发的老人朝年轻人跪地俯首,这一幕很能激起人们的同情,陆漾沉眸立在那,数十剑客组成一道强悍不可破的防线挡在众人身前。
“放虎归山,必留后患,国公应该比我更懂这道理。”
“康宁侯,求你了,老夫求你了!”
陆漾桃花眼裹上一层暗沉:“那老木匠死得不明不白,他死前可有人在意他的呼求?你们只知薛四郎死了心有悲痛,那被薛四郎残害的人呢?一家子入了黄泉,友人为其鸣不平,也险些丧命,那书生死前求饶,薛四郎可有放过他?那妇人遭人奸。yín ,她求饶,又有何人肯向她高抬贵手?
“薛四郎死有余辜,他为何死?你们还不知道吗?他有今时之结局,岂不是你们做父兄的一味纵容?你们的儿子是儿子,旁人的妻儿便不是妻儿,只有你们的命是命,庶民的命如草芥,我很不赞同。”
她昂扬出声:“周律偏爱士族,因周律是士族与皇族共定,士族杀庶民,可以金抵命,庶民伤士族,轻则五十杖,重则偿命。木匠于你薛家而言为草芥,薛三郎在我眼中或许比不过草芥。”
“康宁侯,康宁侯你放过他罢!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计较,求你了,求你了!”
“侯爷!”
薛大公子跟着老父跪下来。
宋拂月张张嘴,也想劝。
崔莹小声喊了一句“表姐夫”,陆漾盯着血流不止倒在地上的薛三郎,慢吞吞将那金砖交还给下人。
“侯爷,侯爷!”鲁阳公急忙大喊,催促她撤回拦阻的剑客。
陆漾心思微动,冷着脸不理睬,她慢悠悠蹲下。身,一手抬起薛三郎脏污的脑袋:“你还敢得罪我吗?”
薛三郎张张嘴,满心怨恨堆在喉咙,他嗤笑一声,苟延残喘:“陆、陆漾,陆地财神又如何?有朝一日,我必来……yín 你妻女,杀、杀你全家……”
“好,很好。”她缓缓直起身,冷眼望着薛家满门:“我确实是错了,你也没那一日了。”
她猛地来这一句,众人不解其意,便见她深吸一口气,摘下戴在头上象征王侯的紫金冠,反手抓起下人手上的金砖咬牙切齿地砸在薛三郎天灵盖!
“这第三拍,你记住了,是我存心要你死!我不仅要你死,还要你薛氏一族,永无翻身之日!”
这一幕发生地极快。
鲜血溅在陆漾瓷白的俏脸,细碎的血珠沾在她纤长的睫毛,金砖坠地,薛三郎瞪大了眼,死不瞑目。
“三郎!三郎——”
鲁阳公喊破喉咙,目眦欲裂,他指着陆漾:“我都求你了,我都求你了!你为何不留他活路!”
话没说完,他喷出一口血!
陆漾郁气未散,沉沉盯着死去的薛威:“他该死!今日之仇怨,永世难消,鲁阳公,你教的好儿子。”
“少、少主,这些金子……”
血腥气散在空中,因是从薛三郎身体里流出来的,陆漾便觉这血也是臭的:“剩下的金子,就当我买了薛威的命。”
她回头看着痛不欲生的鲁阳公:“留着给他买口像样的棺材罢。”
乌泱泱的人,乌泱泱而去。
亲眼目睹薛三郎惨死,三法司的官员顿觉此案棘手,等不得安慰痛失爱子的鲁阳公,匆匆离去。
……
陆漾泼天的怒气散了,竟还有心情在长街闲逛,随从道:“少主,咱们接下来去哪?”
“去镇偱司罢。”
……
宏图塔,李谌服用过汤药惬意地歇在美人榻。
陆尽欢捧着一盏香茶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说话,这对形式上的夫妻,大周朝尊贵无双的帝后,不谈情爱,只谋政,倒也相处得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