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应是在踏歌。”
踏歌两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陆漾小心打量她眉间神色,亦步亦趋跟在她身侧:“我踏歌很厉害的。”
“是吗?”
桃鸢轻笑:“我也很厉害。”
“我们要比一比吗?”
两个贵气清然的年轻人结伴出现,人群自发为小情侣让出一条路。
好心的大婶喜欢陆漾眉眼的腼腆乖巧,拉着她衣袖:“你们也是来比赛的吗?快去,迟了奖品要被人夺走了!”
她往前推了陆漾一把,陆漾眼疾手快抓着桃鸢手腕来到宽敞空地。
乖巧的人也会耍滑头。
桃鸢清洌洌的眸子扬起,陆漾冲她甜甜一笑,蜜糖似的,教人不好嗔怪。
举办踏歌比赛的是名蓄山羊胡的中年人,见到新来的小情侣,抚掌大笑:“又有不服气的来挑战了?谢公子,你们的对手来了。”
“长姐?”谢六郎身边的女伴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看看桃鸢,再看看握着桃鸢手腕不放的陆漾。
踏秋之夜是京都自由奔放的一夜,临时结伴在人前扮演情侣的行为很常见。
可放在桃鸢这儿就稀奇了。
要知道桃鸢未**前在京都可是有玉洁冰清的名声,说得好听是玉洁冰清,难听点是生人勿进。
难不成是没了清白,破罐子破摔?
桃筝握紧谢六郎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一见桃大小姐,谢六郎的眼根本不知往哪放。
察觉身畔的女伴冷了眉梢,陆漾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强忍不耐烦:“公子,非礼勿视。”
谢六郎白皙的脸庞顿时露出沉冷意味。
陆漾又岂会怕他?
从现在开始,她看一切和她抢女人的生物都不顺眼。
一声铜锣响。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铜锣声冲散。
中年人假装没看见年轻人之间暗涌的战意,为新来的参赛者解说。
比赛采用场外观众投票制,围观的百姓青睐谁,手里的红豆就会送给谁,多者胜出。
以掷色子起头,谁掷出的色子点数大,谁开场。
谢六郎掷出一个三点,陆漾掷出红心一点。
桃筝不服气地看着静若处子的长姐,笑她自甘堕落即便嫁不出去也不该和个比她小很多的女郎厮混,传出去成何体统?桃家还要不要脸了?
要让爹爹知道……她低哼一声,朝桃鸢投去挑衅的眼神。
论起踏歌,女子之中她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她自信地像只赶着上场的老母鸡,陆漾不关心他们跳得如何,象征性地看了两眼,同桃鸢耳语:“你这妹妹看着和你不像。”
桃鸢笑她胆大:“嗯?何以见得?”
“她对你有敌意。”
“那我对她呢?”
陆漾斟酌道:“你看她像死人。”
“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她左手摩挲右手细白的腕子:“那你怕吗?”
“不怕。”陆小少主笑起来明媚更胜过漫天星光,嗓音压得低,低低柔柔,尾音轻飘还能听出微末的侥幸:“你又不是看我像死人,起码我在你眼里是活的。”
“……”
桃鸢觉得她有趣,十八岁的女郎,说起话来很会凑近乎。
想想也能理解,对情爱一无所知的小纯情,遭水患,入破庙,与人颠鸾倒凤一夜旖。旎,春事总会在心坎留下痕迹。
她是第一次,这人照样是。
食髓知味,得一想二,二又生三,三生四,生出无穷欲想,是合乎情理的发展。
陆漾十八岁,而桃鸢距离十八岁已经有些年头了。
她不反感陆漾,不反感被这人小心翼翼追求的纯粹体验。
今夜阖城欢庆,她不想扫兴。
谢六郎与桃筝联袂而舞,眼睛时不时看向不远处的桃鸢。
他频频走神,一支舞跳得美感有之,灵气不足。
受到他的影响,桃筝甚至没跟上节拍,歌唱得一塌糊涂。
“该我们了。”
陆漾往袖袋摸出锦帕擦拭生汗的指缝,一根根擦干净了,未语脸先红。
桃鸢笑她:“第一次和人踏歌?”
她和那晚好像有点不同。
不。
是很大的不同。
破庙石像后的美人衣衫湿。透,气韵都透着清凛神圣,不可侵犯。
今夜,陆漾切切实实看清她不曾遮掩的调侃。
像什么呢?
像万丈红尘里出走又顿悟的智者,看着初陷情网的愣头青。
散漫一问。
第一次和人踏歌?
第一次追求喜欢的姑娘呀。
自认隐秘的心事全然在谈笑中被戳破。
陆漾心跳如鼓,被人小瞧的滋味她是很多年没尝过了。
少年人眼神如明月,如烈火,羞涩笑出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握着桃鸢的手,倔强地十指扣紧,侧脸映出十足的柔美,十足的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