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眼不是全能的。”
他回过头看着我,表情很平静,至少比我要平静。
“睦月……”他抬起手,遮住我的眼睛,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天黑了……”
我低低地应了一声。
“但是明天会天亮。”
他说:“大概……”
我们返回高专,门口立着硝子,她手指间夹着一根烟,没有抽,只是放在那里,橙黄色的火星在黑夜里静静地亮着,夺目得很。
我问她:“硝子,很早之前你是不是就猜到了?”
她每次看着我们的眼神都是一样的,平平淡淡,冷冷静静,却什么也不说。
她等那支烟燃到了末尾,才抬眸看着我们说:“进来吧,外面冷。”
我依言走了进去,随后腿一软,不知怎么的摔了下去,五条悟和硝子在我身后慌乱地喊:“睦月!”
这是我最后听到的声音。
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因为那只咒灵盘踞在我的大脑里,他感知的一切都反馈于我,而我无法承受。这导致我容易用脑过度,对术式的运用可能也不如以前那么精巧。
我有点遗憾,但是同理的,我的咒力量由咒灵提供。可以源源不断,我受到的伤害他会替我承担一半,就像是多了一个盾牌。
硝子对我的管控越来越严格,伏黑先生和父亲也来过几次,告诉了我一个消息,夏油杰的父母被杀了,他们没有死在组织的手上,而是死在了亲生儿子的手上。
但是我最后去探查的时候,发现那两夫妇还好好地生活着,只是他们忘记了一切与夏油杰有关的事情。
他们不记得自己有过一个儿子,只记得自己快乐得生活了十多年,遇见了很多好人。
我知道这件事一定是那个少年做的,但是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他们忘掉了也好。
除此之外,惠的术式开始显现了,是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非常好用,他现在在伏黑先生的手下学习手影和召唤。
但是伏黑先生自己对这东西也不太理解,干脆就把他扔给了我,然后专心去搞组织的事情了。
津美纪照样和小哀一起上下学,我因为身体原因赋闲在校,自觉担任起接送他们上下学的任务。
没过两天,我在去接他们放学的路上突然接收到硝子的信息,她说她在新宿看到了夏油杰,让我们迅速赶过去抓他。
抓得住吗?
要走的人是抓不住的。
我发了消息给小哀,让她自己等会儿带着津美纪和惠回来,就去了新宿。
隔着一条马路,我看见夏油杰和五条悟对立着,明明周围声音那么多,我却分明地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我想要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那些名利都不需要存在,普通人也不需要。”
我穿过马路,立在了夏油杰身后。
我看见他转身离去,五条悟抬起手,然后又无奈地放下。
他也看见我了,犹疑了一下,我喊他:“杰!”
于是他走过来,和我一起走到安静的角落,靠在墙壁上一言不发。
我又叫了他一遍:“杰……”
他抬眸看着我,我问他:“为什么啊?你明明知道吧?一切都是……”
“睦月……”他打断了我的话,直起身子,朝我迈步走来。
他个子一直很高,笑起来很温和,不笑时就冰冰冷冷的。在从前我只觉得他高大,在他身后没什么好怕的。所以从来不知道这家伙能每一步都给人以危险感。
我得承认,在这个时候,我有点害怕。
他站到我面前时,我想到那112个人,想要对他施加术式,让他离我远一点,让危险离我远一点。
可是内心里那种潜意识地想法制止了我的动作——夏油杰不会杀我。我们答应过对方。
会杀我吗?我不知道。明明他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会残忍的杀害,而我只是他的同学。
抬起的手指紧紧捏在一起,他慢慢俯下身子,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再也不是高专时候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是一种我从来不熟悉的陌生的味道。
他抬起一只手,手指准确地点在我的太阳穴伤口上,另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带着点笑意地问:“这里还痛吗?”
我谨慎地回答:“不疼了……”
他又问:“你知道,之前我看到你躺在地上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我摇摇头:“什么?”
他说:“我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身为保护者的咒术师保护了那群普通人,他们却能够聚集起来对保护者下死手。”
他接着问:“你知道我看到灰原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我还没说话,他又自问自答地说了下去:“我看到了终点。在这条路上一直不停的走下去,最后迎来的只有咒术师的尸体。今天是别人,明天就会是自己。悟想要以咒术师的身份改革咒术界。可那行不通的,所以我决定用诅咒师的身份来改变这一切。他不愿做坏人,那我来做就好了。”
“这就是你做出选择的原因?”我偏着头问。“即使最后你会死在悟的手上?”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不一定哦。”
“也许是我杀死了悟呢……当然,那个可能性很低,他可是最强啊。”
他的声音慢慢地沉了下去,我有点心慌,抬手抓住了他的衣服,道:“杰!”
他仿若未闻:“很晚了,睦月,你该睡了。”
“不,等下!”
我感觉后颈一疼,最后的意识是倒进了一个冷冰冰的怀抱。这感觉很奇怪,我熟悉的那个夏油杰,那个温暖的夏油杰,好像和那个炙热的夏天一样过去了,现在徒留一身冰冷凄惨,像大雪纷飞的黑夜,让我恐慌又难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