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日的前一天,我收到一项任务。随后当天我离开东京,前往仙台一个在近两年「声名远扬」的村庄。
据说在这座村庄里居住着一个娇俏的女人,她肤白胜雪,模样堪比天仙,也确实是一位神明。如果你向她许愿,她听到了,就会回应你,令你的梦想成真。
如果只是单纯的谣言人们是不会相信的。可是坏就坏在,这座村庄里的人随口许下的愿望成了真。有人希望发大财,第二天就在床底下发现一皮箱的钱;
有人希望能娶上一个好老婆,第二天就转角遇到爱。
甚至包括一些偶然路过这里的人许下的愿望也成真,声名钱色如此易得,没人会不动心。
于是慢慢地有更多人来到这个地方许愿,很多人都成功了。但是随之而来的报应却也让他们承担不起。
那就是死亡。
愿望的实现代价是自己的生命。然而绝大多数人沉迷在梦想成真的快感当中,对脚下欲断的钢丝视而不见,对不见底的深渊毫无所觉。
我的任务就是祓除这只咒灵。
这座村庄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我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可以和那些前来寻求梦想成真的游客混在一起,白天进行了简短的套话确认信息的真实之后,夜晚来临时,我就出动了。
任务地点是那片葳蕤的森林。
村庄里的人说,在自己认为最好的时间段里前往森林深处,找到一处倒映着天空的湖泊,当你听到女人唱歌的声音响起时,你就可以向她许愿,最多二十四个小时,你的愿望就会成真。
晚上来这儿并非是想要祓除咒灵。我观察过前来这里许愿的人,他们大多数是晚上进入森林许愿,在这个时候祓除咒灵被人看到的风险程度很高。
我躲在树上,看到一个接一个的人靠近湖泊,湖泊正中央堆砌着森森白骨,白骨上一个长着无数张脸的咒灵静静地坐着,那些人脸上的嘴在某个时刻齐齐张开,像是塞壬的歌声,恍惚了人的神智,劝诱人与他结下「束缚」。
我心想,原来是束缚。
这只咒灵搜刮人类的财产、附着在人类身上,帮助别人达成自己的愿望,然后依靠束缚收缴别人的性命。
愿望成真了,人就会成为他的养料。成为他的一份子,成为他身上的人脸。愿望并未成真,那人就得以逃脱一劫,能够侥幸活下来。
这只咒灵实力并不强大,至多一级,可是我却感觉心脏沉到了谷底。
如果是五条悟在这里,他大概会气得一发「茈」把这里炸得什么也不剩,然后扭头一路杀到高层那里去,踩着他们的脑袋要求他们跳楼自杀。
原因很简单。
这里全是咒术师的尸骸。
那湖泊底下沉积着的,全部都是我的同伴。咒力残秽在这里分散得到处都是,这只咒灵是咒术师们无法祓除的存在,他是人类的贪欲,人类存在,他就存在。哪怕他等级不高,他也是「不可磨灭的存在」。
是咒术师的魔窟。
是我的葬身之地。
我低低地笑了起来,最后变成放声大笑。我也不知道自己该笑什么,笑高层太过贪婪,笑自己被高层针对,每一样都非常嘲讽。
我辛辛苦苦祓除咒灵,为自己、为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的安全做打算,我以为我是自己在做自己的事,与其他人无关,不会干扰到他们。
结果一次两次,次次发生的「意外」都在告诉我,咒术界不需要太强大的人,你的强大对于咒术界来说就是阻碍。
他们将咒灵的存在控制于手,与官方做交易,夺得钱权声名,他们为了保持自己的位置,不惜打压年轻的咒术师。
今天是我,明天是夏油杰,后天会是七海和灰原,甚至以后还有更多。
他们没有死在咒灵的手上,却死在了同类的手上。
听说人愤怒到极点的时候,反而会冷静下来。我想这是真的。
因为我冷静下来了。然后我想,比起那些老东西,我现在该想的是祓除这一只咒灵,换句话说,是从这只咒灵手里逃出。
一级咒灵对我来说并不难掌控,设下混淆和催眠之后,我就着手去破坏束缚。
只不过那些被设下束缚的人来自天南海北,相当难找,我花了点时间才彻底解决。
回到那处湖泊的时候,咒灵缺少力量来源已经奄奄一息,他身上所有的人脸都在哀嚎着「好饿」,见我出现,神色空白了一瞬,匍匐过来蹭到我脚下,呢喃着道:“主人……”
我突然有了一个好办法。一个疯狂的想法,大概会得到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支持——夏油杰不一定,他说不定会说我两句,但是绝不会阻止。
我拍拍这只咒灵的脑袋,笑了起来:“跟我回去吧。作为「贪婪」的存在,为我服务。”
无数道人声应和着说:“为您服务,在所不惜。”
我满意地点点头,耳朵却突然捕捉到一点动静。山口事件令我对人类有了警惕心,我让咒灵保护着我,同时释放了术式。
周围并没有活物的迹象,我有点疑惑,往边上走了两圈,确定没有后歪了歪头,又看了一眼那处湖泊。
那些死在这里的同伴,他们和我一样是不知道这种咒灵的特性而被坑害过来的。
他们中的某些人在将来会成为咒术界的中流砥柱,他们会是和我一样的一级术师,甚至特级术师,如今却沉陷于冰冷的湖水。
高层。
我心想。
我在湖边竖了一块墓碑,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