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夜没力气回答他,也不想回答,更不想看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只是闭上眼任由他摆弄。
任祺安松开他时,失去支撑的他整个软倒在地毯上,但任祺安只是站起身进了浴室,没管他。
凌子夜有些不太舒服,又没力气和他计较,蜷在地上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突然悬空,他费力地撑开眼,才发现自己被任祺安捞了起来,抱到浴室放进了盛满水的浴缸里。
水的温度刚刚好,微热、但不烫,包裹着酸痛难耐的身体,多少缓和了一些不适。
凌子夜靠在缸壁微扬着眼睫看任祺安。他卷起了袖子,青筋凸起的小臂穿过自己腿间,带过的暖流淡化了粗粝的触感。
“可能会不太舒服。”任祺安说。
凌子夜没说话,只是把脑袋搁在他肩头,攥住了他衣襟,忍不住紧蹙起眉,身体绷得发僵。
“放松点。”任祺安按住他抖个不停的腿,他却推了一下任祺安的手:“别弄了…疼…”
“那怎么办,还有。”任祺安有些无奈。
他红着眼睛,挣扎了一会儿才认命地松开任祺安:“……你轻点。”
已经足够轻了。任祺安在心里说,嘴上却应他:“嗯。”算是给他个心理安慰。
好不容易弄干净,任祺安用浴巾裹着他放到床上,又从行李箱拿出一管已经用了不少的药膏,握着他脚踝让他屈起腿。
这次没等他问,任祺安就解释道:“从奥莱诺回来的行李箱没怎么收拾,直接带过来了。”
凌子夜没说话,只是笑了一声。
“笑什么?”
“你不用解释。”凌子夜说。
任祺安垂着眼不说话,只是专注给他抹好药,然后陪他一起吃了些佣人送来的午餐,他便又钻进了被窝里。
昨晚喝多的人不少,大多都还在休息,没人来打扰他们,只有任祺安依然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偏偏凌子夜非要窝在他怀里睡,任祺安只能全都改发讯息。
“好了。”看他打字的手指越来越用力,凌子夜索性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机,“陪我睡觉。”
“你先睡。”任祺安说。
“陪我。”凌子夜没让步,“公会没你几个小时也不会怎么样,可我没有你就睡不好。”
任祺安被他说服了,犹豫片刻便关了手机搂着他睡下。
落地窗的白色薄纱窗帘只拉了一半,但天色太阴沉,也透不进什么光,过了一会儿还突然下起了雨,雨点啪嗒啪嗒撞在窗玻璃上,外面的草树也被打得东倒西歪,簌簌作响。
许是外面风雨大作,便愈发让在屋里的人生出安逸的温暖感受。怀里的凌子夜早已熟睡,原本没有困意的任祺安看了会儿雨,嗅着满怀的清淡花香,竟也有些犯困,索性闭上了眼。
任祺安一个回笼觉睡到了下午四点,早上还因为宿醉隐隐作痛的脑袋好了许多,而凌子夜仍然窝在他怀里打着轻鼾一睡不醒,任祺安也没打算叫醒他,但很快,他便被敲门声吵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发着懵不乐意起来,直到外面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家主!!”
凌子夜瞬间清醒,掀开被子就从床上翻下去,换上了早上任祺安给他挑的那件衣服严严实实系了扣子遮掩住身上的痕迹。
“家主!!”外面又叫了一声。
“来了!”凌子夜慌慌张张要去开门,转头一看却发现任祺安还一丝不挂安然靠在床上看着他。
“快穿上!”凌子夜把他的衣服扔给他。
任祺安不满他命令的口吻,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凌子夜恨不得亲自上手帮他穿,催了他两下,等他穿好了才忙不迭过去打开门。
任祺安这才发现外面不止一个小孩,挤挤挨挨站了一窝,都只有四五岁,身上穿着整齐的校服。
“抱歉,家主,他们刚刚从学校回来,听说您回来了,非要来找你。”韩森说。
一个花栗鼠小男孩第一个扑到凌子夜怀里:“我想你了…“
任祺安观察了一下,不知为什么,这些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垂耳兔、金吉拉、百灵鸟之类弱小本体的新人类。
凌子夜把男孩抱起来,险些闪了被折磨一天的腰:“……在学校没有被欺负吧。”
“上次子朗哥哥去教训了他们,谁还敢!”小男孩说。
“这些小孩是哪儿来的。”任祺安问。
凌子夜把男孩放下,才迅速编了谎凑近他耳边小声说:“在孤儿院领养的。”
这些孩子都是组织的失败繁殖产物,原本该被处理掉,适逢联合军团清剿组织才得救,彼时一个个还是路都走不稳的幼儿,凌子夜就接到了身边自己带着。
凌子夜总是记得任祺安对莫以微说,他们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方向,如果能像大多数孩子一样,正常读书、升学,才有资格谈未来规划。
所以这些孩子年纪到时就都被他送去了学校,而鬼冢其他人大都是被捕的或是和父亲一起窜逃的组织成员留下的孩子,一些十多岁的原本也可以送去学校,但他们已然很难融入社会,也无法与学校里的其他孩子正常相处。
“你倒是很有闲心。”任祺安扯扯嘴角。
赎罪罢了。凌子夜在心里说。
任祺安不喜欢小孩子,但看着这帮吵闹得他耳朵疼的孩子,他突然有些好奇凌子夜小时候会是什么样。
不论如何,但愿比自己的童年过得快乐自由一些。
好不容易把这帮孩子打发了,凌子夜原本想再睡会儿,又突然想起什么,问任祺安:“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