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雨红了眼,一抬手掀起层层水浪,手心还攥起一把水刀,而任祺安也伸出了爪子。
“都住手!!”戚星灼猛一把拽开了两人,“你们都出去!!要被他溺死也是我一个人死!!不需要你们陪葬!!”
“星灼…”宋典想劝他,被任祺安拦了下来。
“照他说的做。”任祺安冷冷剜了眼裴时雨,随即回身抱起凌子夜,“弄伤我的omega的账,等他清醒了再算。”
闻言,凌子夜微怔少时,在心里品了一下所谓“我的omega”包含了什么意味,又觉得只是自己想多了,现在自己身上有他的临时标记,说是他的omega也理所应当。
任祺安抱着他回房间,放到床上,拿出医疗箱替他给伤口消毒,半晌才不冷不热地开口:“不是让你乖乖呆在房间吗。”
凌子夜也意识到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垂了头小声说:“对不起…任先生…”
裴时雨明明失忆了,却在神智不清的时候见到他都有潜意识的反应,关于他的记忆显然十分深刻,只是暂时丢失了而已。
任祺安抬眼看他:“下次再不听话,就把你锁在房间。”
话音未落,凌子夜突然感觉地板在带着床一起震动,紧接着又是地底传来的沉闷响声,竟让人恍惚觉得外面正在下着倾盆暴雨,轰隆隆的雷声和着尖锐的闪电厉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有黑云压垮了城。
然而任祺安却没反应,只是过分专注地替凌子夜贴好纱布,合上医疗箱,这才起身:“乖乖呆着。”
凌子夜看着他走出房间,也不敢再乱跑,只是抱着腿坐在床头等他回来。
约莫二十分钟,那响声逐渐淡下去,他却过了很久才推开门回来,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已经将近凌晨三点多了,两人却困意全无。
任祺安走进来,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眼睛有些红:“怎么还不睡。”
他笑笑:“睡不着。”
他只说让自己乖乖呆着,又没让自己乖乖睡觉。凌子夜心想。
细想来,他眼睛一直都是红的。任祺安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茶几上的烟和火机,打开落地窗,站到了外面延伸出去的小阳台上,点起一支烟。
他在任何事情上都很专一,酒只喝西海岸出产的植物学家杜松子酒,烟只抽那种老牌七星烤烟,凌子夜学着他抽过,觉得刺喉,不很喜欢,但还是抽。
他看上去疲惫至极,但又无处可说,也没办法解决,只是强撑着走一步看一步,甚至没有停下来歇一歇的时间。
他让凌子夜不要把所有人的不幸都背在自己身上,其实他才是,给无处可去的受害者们一个家,竭尽所能为他们做自己所能做的,即便有人不理解也仍然努力在一群不太正常的人中间维持着大局,可自始至终,他本没有义务做这些。
任祺安吐出最后一口烟,有些放空地看着青灰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旋绕、纠缠、又消散,正要再点一支时,腰间却突然环上了一只手臂。
凌子夜将额头抵在他后背:“没关系的。”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也许任祺安只想一个人静静,也许任祺安就是想站在这里看看花园里的花,也许比起他任祺安更需要烟,他本没必要自讨没趣。
但他不管。
“——凌子夜。”任祺安碾灭了烟,抬手覆住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你喜欢我什么。”
不止公会其他人好奇,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凌子夜到底喜欢自己什么。
凌子夜是那种所有人都会想要亲近的人,美丽、温柔、善良、勇敢、坚韧,似乎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他。
这样的人本该被所有人爱着,却偏偏中意自己这个自私自我、专横霸道、甚至或许永远都不会爱他的人。
而在这件事情上,凌子夜不想撒谎。
“喜欢任先生看花的样子。”他仍然那么答。
即便后来他已经慢慢、慢慢明白,自始至终他喜欢的,都只不过是任祺安爱着另一个人的模样。
可至少那一刻,任祺安眼中的柔软就是那样触动了他已经被残酷冷冻的心。
任祺安不太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又似乎能明白一点点,但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任祺安转念一想,长得太过好看的人在感情这回事上都有种不知所谓的固执,程宛蝶如此,凌子夜亦然。
“喜欢您。”他闷在任祺安后背说。
在任祺安看来,他这样的人说出的告白,只该得到“我也喜欢你”之类的回答。而事实上,任祺安也很想这样回答,不让自己显得不识好歹。
但他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究其原因,他左思右想才明白,是因为自己不喜欢说谎。
任祺安不想因为自己的于心不安而欺骗他、施舍他,再让他变得更可怜。
也许他和凌子夜一样,都在等自己能真挚回答他“我也喜欢你”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