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夜满脸泪痕,颤着眼看他:“对不起…任先生…”
他承认自己卑鄙可耻,既希望莫以微平安,又不希望莫以微回来。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小偷,偷走了原本属于莫以微的东西,一旦莫以微回来,这里就不会再有他的半分位置,而他除了默然退出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这副样子实在让任祺安有些不舒服,多一秒都不想再面对他。
任祺安站起身时,他本能地拽住了任祺安的衣角,噙着泪哀声道:“任先生…”
他可以理解任祺安现在因为没有莫以微的消息而不高兴,可是他太疼了,只是想至少看着任祺安,就会少疼上一点,而任祺安却连多陪他几分钟都不愿意。
“好好养伤。”任祺安扳开了他的手,没再看他的表情,只是转头直直走出房间,不轻不重地带上了房门。
任祺安丝毫不想否认,自己害怕了。
凌子夜顺从他,他以为这只是出于对自己救了他的感激;凌子夜在床上说喜欢他,他觉得那不过是意乱情迷的胡话;凌子夜望眼欲穿等他回来,他又臆断那是凌子夜发情期的依赖。
可看到凌子夜为他挡住那炽烈的火焰时,他再也没办法为凌子夜这份纯粹赤忱的喜欢找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
这些年任祺安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莫以微,更对不起其他人,而现在,如果不是苍绫华提醒,他竟然还试图要对不起这个为自己奋不顾身的凌子夜。
他的确没有资格一边在心里揣着莫以微,一边又心安理得地接受凌子夜的好。
所以他逃跑了,连一个情况说明都不敢给凌子夜。
他的确懦弱。
凌子夜在床上呆坐许久,哭得喘不上气,想找个人说说话,但细数一遍,自然不可能打给那个没有感情的韩森,打给鬼冢其他人又有些没面子,但如果打给哥哥,恐怕都不用等自己说话,只要听见自己哭,他撂下电话就要领着一队人轰到这里来。
思来想去,好像只能打给潘纵月那个粗野莽夫。
“喂?”潘纵月那边是凌晨四点,但还是很快接了电话,看着时间算了下时差,“这个点你们不是应该在床上翻云覆雨吗?怎么,人家不要你了啊?”
凌子夜瘪瘪嘴,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哗啦啦流出来,带着哭腔说:“你滚…”
潘纵月那边静默了几秒:“……不会吧?真的啊…?”
凌子夜抽抽噎噎着不说话,潘纵月又说:“那…我现在来接你?”
闻言,凌子夜哭得更大声了:“我不走…”
“你这样有意思吗…”潘纵月顿了顿,“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心里有人,找的都是替身,你愿意当替身吗?”
凌子夜吸吸鼻子,他是喜欢任祺安,喜欢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可如果要做替身才能得到任祺安虚假的爱,他也绝对不肯。
他是卑微,是软弱,但他就是他,绝不愿意做别人的替代品。
可现在的状况恐怕是,他连做一个替代品都不够格,更别说得到任祺安独一无二的偏爱。
“不愿意…”
“那不就得了?行了,赶紧收拾收拾,我带人过来接你,你来我这儿呆几天,散散心,我再送你回鬼冢。”
凌子夜正要说什么,房门突然被敲响,他慌忙说了一句“别乱来”便挂了电话去开门。
“子夜,还好吗?”程宛蝶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个小罐子,“我给你带了一些舒缓镇痛的香料,你用用看,止痛针那种东西,虽然有用,但用多了也会产生依赖的。”
凌子夜愣了愣才伸手接过来,喉咙有些哽:“谢谢你…”
都不用说放不放得下任祺安,现在他都已经有些不舍得虎宿的大家了,不愿意就这么一走了之。
程宛蝶微笑着看了他片刻,突然抬手,用纸巾擦了擦他脸颊的眼泪:“别难过。”
“你笑起来最好看。”
那个人总是和程宛蝶说,她笑起来最好看,可程宛蝶一直嗤之以鼻,觉得身处地狱,即便笑也是苦的,又何必自欺欺人。
可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个人仍用尽仅剩的所有气力,那样偏执、固执地碰碰她鲜少上扬的唇角:“最后一次,能不能让我再看看你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