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田畴搓了搓手,接过钟离清手中的报纸仔细看了一遍。微微点头道:“记得在书院时院长就说过,望我等融合百家之长,是以所学领天下先也,这个‘先’字是眼光、胆识更是责任!我等离开书院后,虽于各国居任要职,眼中却只独一国哉?非也!我等书院学子,眼中虽有家国之念,可这个国未必就是一国一家、至少也该是华夏这等大国、天下黎民这个大家!畴旧也信,能为大国大家者,独白院长一人有力有思矣!所以虽为齐臣。此时我等却该当支持院长,这才不枉了在凤鸣书院学上一场,你说是也不是?”
钟离清瞪眼看了他良久,叹道:“怪不得你能做‘大田’。我却只是个副手,师兄果然厉害啊……你要支持白院长支持就是了,何必找来这么一大堆的理由?简单说就一句,院长支持的咱们就一定要支持,院长反对的咱们就一定要反对!何况钟无盐确是才女,她做了齐国侧夫人对齐国有利无害。也不算愧对了君上。我这就去联络朝中‘凤鸣系’的师兄师弟们,大家都要响应院长,力请君上接受这桩婚事!”
先秦时代的家国观念其实很扭曲,随着战争规模扩大、动辄就是几千上万人的损失,黎民阶层越来越是仇恨敌国,‘秦人’、‘魏人’、‘赵人’这类的观念开始变得根深蒂固,在黎民黔首眼中,家就是自己的小家、国就是小家所属的诸侯国。可与之相对的贵族士大夫阶层却不会这样看,这些人通通受百家思潮影响,个个都想要为华夏开药方、治大病,只要能够实现抱负,赵国的贵族士大夫可以毫不犹豫地跑去秦国为臣,楚国的学子还可以跑去魏国求出头机会,名臣苏秦张仪公孙衍那个不是如此?最牛的还是公孙衍,这个魏人跑到秦国做大良造,杀了自己几万同胞,然后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到魏国做五国统帅去伐秦,这样的家国观念恐怕会让后代人直接崩溃。
贵族阶层既然有这种扭曲的家国观念,田畴能够说出这番话就不算奇怪了,只不过钟离清比他更为简单直接,既然院长要君上娶钟无盐,咱们这些学生就该摇旗呐喊,这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你这样绕着圈子说话太不痛快!
***
“现在老夫总算明白了你为什么要大力开办凤鸣书院,还要学子们融合百家,除了学习百家所学,还要学习你的‘历史主义唯物观’,临到毕业之时,还要他们书写‘毕业论文’,院中几位夫子评判,若是分数不够,还要重修方能毕业?也只有如此教出的学子,才会将小家小国抛弃一旁,反来大力支持你这位白院长,只可怜了田因齐……”
在徐园听涛阁中,陪伴白栋听涛的正有三位夫子,一个是颜俭颜老夫子、一位是孟轲、还有一个却是去岁辞了书院列师之职被韩侯请去做了韩相的申不害;颜孟二位夫子自从被白栋忽悠去了日本岛便一直孤悬海上,还好那些日本猴子竟然个个都是好学之徒,心慕天朝上邦的文华风采,每人都以拜在两位夫子门下为荣,两位夫子仿效孔夫子,就在石见开馆授徒,挑选出这两年来精熟华夏文字语言的数百名日本学子,列出了三百六十弟子、七十二名贤人,只不过教授的内容可不是孔夫子的‘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为寇仇’而是‘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不孝’的所谓纲常,这种有违民~主思想蓄人为羊的理论曾经害惨了华夏,却具有极大的欺骗性,两位夫子教得多了,都难免心念有些动摇,更不要说那些日本猴子了。
两位夫子门下的‘贤人’们出了徒,以后自然有他们帮助传播歪理祸害同胞,颜老夫子和孟轲这就动了归乡之念,正值马桥带了百艘海穿运送白银,于是便搭船同来,听说白栋在齐国,这才巴巴地赶来,倒不是白栋的魅力惊人,让颜老夫子辗转反侧思君念君,实在是这小子太坏了,将他们骗去日本岛吹了大半年的海风,这笔账实在不可不算。
听到老颜俭这般说,申不害噗嗤笑了,抬眼看看白栋:“颜宗说得是,如今却不只齐国那些凤鸣学子,就连魏国、韩国、楚国的凤鸣学子都在各国纷纷响应白子,加上齐国朝堂与商界群情汹汹,田因齐这个素爱扮演明君的家伙这回还有何话说,若是不肯娶那位钟姑娘,只怕就会成为国人眼中轻才德、重声色的昏君了。只是白子如此力荐钟无盐入齐宫,只怕不只是怜惜其才罢?如此欺负田因齐,难道就不怕破坏秦齐之盟,从朋友变成了敌人?”毕竟是做了韩相,申不害最期待的正是秦齐交恶,如今的韩国虽然也与秦国颇多合作,举国经济更与白家商社密不可分,可越是如此他这个韩相便越是有巨大的危机感,总想着要改变些什么,对于居于山东之地的韩国来说,秦齐这两个强大的国家联盟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白栋抬眼看了看他,不觉轻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