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儿最近很无聊,或者说是很疯狂;自从娘亲表露出要把她这个‘老闺女’当成一盆水泼出去后,她就很少在家里呆了,基本是吃完饭就满庄子乱蹿,或者在桑娃子的保护下到集市上闲逛,说是去买些丝线要学女红,其实就是到处疯玩儿。
如今她比被嬴渠梁派去陇东养马的公子少官还要疯狂,哼哼夫妻好容易脱离了公子少官的魔掌,不想却又落入她这个小魔头的掌握,每天都要做她的模特儿,摆出各种各样的造型让她捏泥偶,然后拿去她的小火窑内烧,这火窑的建法是狗剩子从墨线那里套来后悄悄告诉她的。
狗剩子身在蓝田也不忘巴结草儿,这让桑娃子十分气恼,从小到大他和狗剩子就围绕着草儿竞争不断,如今看来这场竞争还将继续下去。
哥哥去了太公岭,本来草儿是坚决要一同去的,白栋却不许,他希望草儿永远不要接触商家的那些东西;并非是看不起商人,只是商家要生存,免不了就要有各种或阴或阳的手段,草儿做了十几年的乡下野丫头,如今家境好了,就该修习些文雅的东西,写写画画弹个琴做个诗什么的,这才是大家闺秀做的事情,没必要跟去接触那些商家手段,白家有自己和狗剩子做奸商就好了,没必要搞家族企业。
伟大发明的出现总是会带动风潮,自从绫纸发明,渐渐取代竹简,各国文坛就兴起了书画之道。画也就罢了。毕竟还是小道。书法可不同了。之前都是在竹简上刻字,无非是清晰有力、笔划整齐就好,哪里有如今持毛笔在纸上书写变化飘逸?现在很多学宗文豪都在苦练书法,哪怕是孟夫子这样的大人物也要从零学起,毕竟之前的硬笔刻划与如今的毛笔字根本就是两回事。所以家学一停,白栋就命令族中子弟和蒙学馆的学生们每天都要练习书法,从先生们开始,先生们练好了。再教给学生,以后白家教出的学生学问未必就要盖压天下学宗,书法却不能比人家差了,笔墨纸砚可都是白家发明的,丢不起那个人。
现在连白栋自己都在练字,更何况是草儿?没指望她当书法家,学学书法却是可以陶冶性情的。现在的草儿太野蛮女友了,桑娃子和狗剩子总是宠着她,娘亲也是刀子嘴留给自己,豆腐心都给了她。这样下去不行,在见识过赢姝的疯狂后。白栋认为自己应当未雨绸缪防微杜渐,那些说女孩子要当公主养的人就是太片面了,当心会养出公主病的,到时后悔不及!
草儿才不管哥哥的苦心呢,她的记忆力很好,所以一直都是杨朱眼中的好学生,可说到练字就不成了,整天呆在家里闷闷地写字多烦啊?写不下几个字她就会打翻了砚台,然后把纸揉成团扔的满地都是。青春萌动的女孩子都会胡思乱想,却偏偏没有遇到可以让她寄托柔情挥散精力的心上人,于是这种无处发泄的精力就会表现为顽皮、甚至比男孩子更要命。
太公岭去不得,就去集市上看看吧,如今集市上越来越热闹了,听说前几天从韩国来了个耍猴子的。那猴子会看人穿着讨钱,遇到衣着鲜美富贵的,它就多要;遇到衣着破烂的,它都不会多看一眼。哥哥说过‘狗眼看人低’,看来哥哥说错了,明明就该是‘猴眼看人低’嘛,我要去看这只猴子!看看它的屁股够不够红,比不比得上桑娃子你的红嘴唇?
被她这一说,桑娃子不光是嘴唇红,连脸蛋儿都跟着红了起来。这个时代的贵族男子讲究修仪焕容,说白了就是贵族男子也要化妆,简单的就是勾个眉毛,复杂点涂个红嘴唇什么的;其实在古代欧洲最早注重‘美貌’的也是男人,后世女人们爱穿的高跟鞋、长筒袜,在古代欧洲就是男人的专属,只是后来才成为女性专用的服饰而已。
桑娃子是个武者,平日里是绝对不会‘化妆’的,不过每次与草儿相约却都会忍不住要修饰一番,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不画狗剩子也会画,那家伙还会涂红脸蛋儿呢,是可忍孰不可忍。
草儿见桑娃子也会害羞,顿时咯咯笑起来,伸出一只又白又嫩的小手牵住他的虎掌,扯着他就往人群里钻;其实也不用费力去钻的,每当有人快要碰到她时,就有人会自然走过来撞开那些人。
自从白栋出事后,草儿和苦酒只要出门,身边就有许多暗伏的高手,有的来自白家商社,有的干脆就是景监手下的大小兔子们,甚至还有范强调教出的神秘大内高手;白栋如今在为老秦建立第一学府,他的家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骊姜不知会砍下多少脑袋。
耍猴人没有名字,只是自称老猿,带了两大一小三只猴子,大的是一公一母,专门负责表演,小的就管捧了个破烂的陶碗讨钱。
老猿手下的这两只大猴其实很听话,可每次都要耍一个相同的梗儿;老猿命令他们立定敬礼后,就拿个胡人才用的皮帽子给公猴儿戴,公猴立即一脸悲壮地拍着胸口,似乎在说自己是华夏血脉,岂可佩戴胡人的帽子?于是一拨楞脑袋,帽子就掉在地上了。老猿也不生气,笑嘻嘻抓过一只早就准备好的公鸡,把帽子给公鸡戴上,公鸡当然也不肯戴了,一晃脑袋帽子落地,这次老猿出手极快,抽出腰间破剑就斩下了公鸡的脑袋。
公鸡的脑袋一落地,公猴立即面色大变,纵身过去拣起帽子,这次不用老猿帮他带,他自己就戴上了,而后与母猴子抱在一起,相互拍着伴侣的后背,似乎是劫后余生都在安慰对方一样。
每当看到这里,围观者无不大笑,小猴子就会捧着陶碗来要钱;草儿早就准备了一大把铜钱,随手抓了十几枚扔进碗里,大声叫道:“老猿伯伯,我要看它们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