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灼亲了他。
这是她十八年做过最大胆的事。
尽管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甚至都没给人反应的时间,这个吻带来二人此起彼伏“砰砰”而动的心跳,在夜里悄然生根。
听见旁边有人过来, 夏灼脸红耳热,匆匆开了门进去,准备说再见。
倏地,门框被他伸手抵住, 陆风禾人往里迈了一步, 随后不由分说往里走, 顺手带上门。
屋内光线很暗, 借着点月光也只依稀可见彼此的轮廓, 陆风禾挡在门口, 她也够不着去开灯。
某种预感在此刻愈演愈烈,夏灼语气有点结巴, “你……”
门口这块儿本来就没多大地方,他一只手撑在墙上, 把人圈在身前, 弯下身, 吻了一下她的唇。
他也紧张,心脏感觉快要从胸口跳出来。
第一下吻在她唇边,第二次才吻对了位置,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微妙的触感,似玫瑰花瓣。
他退开时声音又低又哑, 生涩,也紧张, “嗯, 我也喜欢你。”
从前他总觉得, 笼中鸟是不配拥抱白云的。
今晚白云在他眼下,吻了一只为了挣脱桎梏而受伤的鸟。
这天晚上陆风禾没在筒子楼,夏灼一个人去便利店买了点零食拎上去,夏天,老城,她咬着一根没什么味道的老冰棒,感受夜晚自然的凉风吹在脸上。
屋子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不怎么好用的风扇。
复习阶段每天只顾着学习也没在意这点条件上的艰苦,现在人闲下来就觉得屋子里简直热得待不住。
夏灼看了眼月亮,又折返下楼,坐门口用“吹风”这种最原始的办法凉快一会儿。
旁边一个拿蒲扇的大爷遛着狗,路过问她,“这都考完了,你怎么还不走啊。”
夏灼一看就是学生样,这楼里考完的学生这些天都已经陆陆续续搬走了,旅游的旅游,回家的回家。
夏灼笑了下说,“我住几天再走。”
总不能说是跟夏建军赌气不回去。
大爷说,“都考完了就好好玩儿。”
狗不听话,牵着大爷往前走,大爷操着一口方言边走边骂,“慢点,差点给我带摔了。”
夏灼在后面看着,看一人一狗没入夜里的小巷。
小城风景,简单又温馨。
没多久,那条巷子里冲出一辆自行车,陈朝阳又是像开飞机那样冲出来,在她跟前来了一个漂移急刹,“陆在吗。”
这话娴熟又笃定,仿佛她一定会知道。
“他回家了。”不过,她确实知道。
“哦。”陈朝阳应了一声,捋了把头发,“那我走了,回见。”
陈朝阳好像干什么都是猴急猴急的,像火燎腚。
她还没说再见他就已经跨上车往前骑了两米又折回来了。
陈朝阳跨在变速车上,背后是个路灯,角度有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知道这回他为什么跟家里吵架吗。”
没名没姓,夏灼就是听出来这人指陆风禾。
这话她之前问过,有标准答案,“他,不想被人当做陆川行了。”
不过这答案,说对也对,不完全对。
陈朝阳看她这反应就知道陆风禾没完全告诉她,关于陆川行的事情夏灼估计也就知道一知半解。
既然陆风禾没说,那他要不要说啊。
陈朝阳想了一下,觉得俩人都在一起了,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思前想后,叹口气说,“之前他跟家里就因为这个吵过,不过这回才是彻底引爆了。”
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陈朝阳把车停在路边,跟她完整地讲了陆风禾家里的事情。
讲陆风禾在年初那次争吵过后,中间有段时间想说算了,就这样吧,既来之则安之,一个人一个活法,他的活法就是颠沛流离,就是四年一迁,就是永远只能当一个死人的替身。
看上去像是开心些了,想开了,其实不过是放任自己彻底沉沦,什么都随便了。
什么都随便的另一面,是对生活没了盼头,觉得没意思。
所以陈朝阳那天看见他手腕上的纱布,才会一而再地觉得他会不会真想不开做傻事了。
这几年陆风禾他也委屈,但优越的物质和爱又让他觉得自己没资格抱怨,没资格委屈。
在宋宛一次次的眼泪中,他不自觉就把“陆川行的死”这件沉重的事情背在了自己身上,整个人矛盾又压抑,白天一脸睡不醒的样子,是因为经常失眠,每天凌晨三四点才能睡着。
是夏灼的出现充当了一个导火索,她眼睛里的希望让他羡慕,让他动心,让他说出了那些一直没说的话。
陆风禾喜欢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管六年前还是现在,在她眼里他都是一个完完整整的陆风禾,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三步一咳五步一喘的病秧子,这些所有的标签都属于他。
而不属于陆川行。
在她眼里,他只是他,他只是陆风禾。
“我找他去了。”陈朝阳拍拍手站起身,重新跨上那辆变速车,回头看她,“夏灼,好好爱他吧,他会让你觉得值得的。”
夏灼在刚刚那十几分钟里听了太多的事情,一时消化不来,反应有点慢。
等她想回应,陈朝阳已经骑上变速跑没影儿了。
她手里的老冰棒早就吃完了,捏着根木棒,无意间抬头,瞧见天上圆月。
月亮应该能听见吧。
我会好好爱他的。
花园a区,十五栋十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