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要靠着椅背可怜兮兮地说一句好苦,她就出门给人买蛋糕了。
陆风禾要是个女生,也得是全民公敌。
看他差不多吃完,又喝了那止咳糖浆,夏灼才想着问他说,“那要是没蛋糕呢,你真就不吃药了啊。”
“糖,冰激凌,甜的就成。”他把剩下那口蛋糕吃完,放下叉子,“是不是挺矫情的,要没有我真咽不下去这药,硬吃下去也会吐。”
很小的时候他还不这样,后来直接就成了药罐子,大概是药吃多了身体产生这种排斥反应。
只能用点甜的东西掺合去欺骗一下它。
假装这吃的不是药。
夏灼没说话,只是轻叹了声,别开眼,托着下巴看外面路上稀稀落落的人,可能这就是少爷吧。
陆风禾口袋里的手机闷闷响了一声。
是宋宛发的消息。
他看了眼,不想回,有些走神地透过玻璃盯着外面的枯树。
这么晚了树下还有穿黄马甲的环卫工人拿着扫把扫路边的叶子,被城管驱逐的小摊推着三轮,正天寒地冻地往回赶。
他过得也不开心,却偏偏又看不得这人间辛苦,偏开了头。
手机再次响了下,是宋宛在催了。
陆风禾看了眼内容,还是没回消息,沉沉叹了口气,额头抵着手背在便利店桌子上趴了会儿。
说不出的难受。
很没意思。
隔天上学,陆风禾没在。
夏灼在早自习结束后给他发了条微信,【你是请假了吗。】
这条消息发出去很久,都没人回。
赵穗子过来找她,看着旁边这空荡荡的座位,愣了愣说,“陆风禾又请假了啊。”
夏灼也说不准,“可能是生病了吧。”
赵穗子又拍了下前面陈朝阳,“陈朝阳,他请假没?”
陈朝阳侧过身,看上去欲言又止,最后只挤出两个字,“事假。”
“什么事儿啊。”
陈朝阳话多归话多,但不该说的话他一句没说,“别问了,不是啥好事儿。”
班里忽然有人扒着窗户,把脑袋凑出去看,“哎,下雪了,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冷啊。”
“这都三月多了还下雪,前几天我还说要开春呢。”
“下雪了。”
陆远江抬头看了眼天,白雪飘飘而落,快六十岁的人,虽然已经半截入了土,但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睛。
陆风禾和宋宛在旁边站着,他手里抱了一束白玫瑰,屈身放在他哥哥的墓碑前。
宋宛说,这是哥生前最喜欢的花。
墓碑上镶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少年风华正茂,十七八岁的年纪,多瞧一眼都让人觉得惋惜。
陆风禾看着照片上的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难过,酸涩,又爱又恨。
按道理他从没见过陆川行,不该有感情才对,但他唯独对照片上这个人的情感,比身边任意一个人都要复杂。
宋宛看着看着,声音也变得哽咽了,“小川,下雪了,就别出去了。”
陆风禾虽然被叫了十几年的小川,这会儿却意外能分辨出宋宛这句话是对陆川行说的。
漫天白雪落上冰冷的墓碑,风声瑟瑟,无人应答。
陆风禾盯着照片走神,看里面少年长得跟他如出一辙,包括泪痣。良久,他动了动唇,嗓音粗哑干涩,替陆川行应了声,“嗯,不走了。”
他又当了一回替身。
这次是自愿的。
夏灼发出去的那条微信,直到晚上放学都没得到回应。
陈朝阳说不是好事,她也没好刨根问底地再问。
放学夏灼被赵穗子拉去买奶茶,去都去了,她也跟着买了一杯。
吸管戳开封口的一瞬,她忽然在想。
他那么喜欢甜的东西,奶茶,他应该也会喜欢吧。
赵穗子吸了口奶茶,忽然说,“陆风禾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陈朝阳那大嘴巴都一句不说。”
要是一般事儿陈朝阳八成管不住自己的嘴。
夏灼咬着细管,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表面看着云淡风轻,心里多少还是担心他,消息没回,他昨晚还发着烧,不知道他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吃的药管不管用。
他现在,会在什么地方。
夏灼心里的悄悄话,却像是被神明听到了。
陆风禾坐在筒子楼三楼楼梯口,胳膊肘搭在腿上,他也没拿个手机打发时间,百无聊赖,又无所事事地摩挲着食指上那道疤。
失踪一天的人,出现在她回家的路上。
夏灼拿着半杯奶茶跟他对视上,一时间二人都没说话,几秒后,走廊里的声控灯灭了。
后面紧接着有人来,伴随着脚步周围再次亮起了灯。
陆风禾额发微乱,被光照着发色有些浅,这会儿眸光淡淡看着她,像走神,又不像。
他明明什么都有,但身上时不时就会出现这种和他不太搭的落魄感。
等后面上来的人走了,夏灼才往前走了两级台阶,“你今天,没来学校。”
他语气很淡,“今天是我哥祭日,去看看他。”
夏灼愣了一瞬,她好像,不该问的。
陆风禾却笑了,没什么笑意,只是扯了下嘴角,“这什么表情啊,其实也没什么,在我出生前他就去世了,我根本没见过他。”
关于陆川行的只言片语,都是他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夏灼实话实说,问他,“没见过,也会这么难过吗。”
“我看着很难过吗。”他目光沉沉,似忽然有话想说,“夏灼。”
说完她名字又停下了。
要说的话不好开口。
他觉得很难为情。
陆风禾默了默,嗓子仿佛也更哑了,后有些自嘲地弯了下唇,“自从会走路之后,就没人再抱过我了。”
“你抱一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