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让在株城玩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 汤诚过得心惊肉跳的,随时都处于一种紧绷状态,生怕两人一个不小心就在家里原地出柜了。
汤与绵觉得他哥过于夸张。
一是真的有些看不下去了, 二是替他哥累得慌。
“哥, 没必要,真的, 我们心里有数的。”
汤诚压低声骂:“你们心里有个屁数,说话前先把手给我松开。”
汤与绵:“…………”
隋让:“…………”
说实话, 汤诚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明明出柜了倒霉的人也不是自己, 怎么自己反倒比这俩还操心。
关键是这俩人竟时刻在他眼前嘻嘻哈哈, 卿卿我我,暧暧昧昧,一点都不知收敛, 不知所谓。
这天吃过晚饭,汤诚刚坐沙发上,就被汤与绵拽到了卧室,看样子是有话要说。
果然,门一关,汤与绵就开门见山道:“哥,隋让明天就要回去了。”
汤诚一听,眼神都亮了起来。
心道:终于。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毕竟明天才走呢。
汤诚面无表情:“你叫我进来就说这个。”
当然不是啦。
汤与绵坐在床沿, 一双眼睛扑扇扑扇的看着汤诚,模样乖巧道:“我的意思是……他要走了, 今晚他睡我这屋。”
汤诚一口回绝:“不行。”
“为什么?”汤与绵睁大眼。
汤诚一脸恨铁不成钢, 用手指戳汤与绵脑袋:“你能不能给我矜持点啊汤与绵, 早就想说你了,你那么粘人,人家不嫌你烦吗。”
“…………”汤与绵被戳得怔了怔,底气不足道:“我哪有粘人。”
“没粘?”汤诚掰手指细数,“来,早上你是不是要跟人家一起刷牙洗脸,吃饭要挨着人家坐,看电视也凑人家身边去,出门要排排走,两分钟不见人就开始问,晚上睡觉还要来我房里聊天,赶都赶不走你,你能不能值钱一点?”
汤诚是越说越气,说完白眼快翻到后脑勺了。
汤与绵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有些不确定:“我真的很粘他吗。”
汤诚:“废话。”
汤与绵不说话了。
过了几秒,小声:“可是他明天要走了,我们这几天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说完,汤与绵就一脸虔诚地望着汤诚,软软地喊了声:“哥。”
……真烦啊。
汤诚无语地闭了闭眼,简直快要被恋爱的酸臭味熏死了。
“行了行了,你们晚上给我注意点,我就在你们隔壁。”汤诚咬牙道,“给我穿上衣服睡觉,还有,你们要各盖各得被子。”
汤与绵闻言瞬间眉开眼笑,甜甜道:“谢谢哥,我们只是聊聊天。”
汤诚狠狠盯着他,一字一顿:“最好是纯聊天。”
就这样,当天睡前趁着隋让在洗手间洗漱,汤与绵跑到汤诚房间里迅速抱走一床被子,丢到自己床上。
隋让出来时就看到汤诚双手环胸地倚靠在门口,手里拿着他的枕头,一脸阴森森瞅着自己。
那一瞬间,隋让感觉后背都凉飕飕的。
下一秒,枕头倏地朝自己飞过来。
隋让下意识抬手接住。
“滚!”汤诚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字,转身就将卧室的门一关。
隋让愣在原地:“!!!”
另一边,汤与绵把卧室门打开,小声:“隋让。”
隋让看看手里的枕头,再看看汤诚紧闭的房门,又看看汤与绵眉开眼笑的模样。
懂了。
“你今晚睡外面。”汤与绵跪爬在床上,一边将软枕乖乖摆好在床头,一边说道:“我睡里面,被子我都已经给你抱过来了。”
隋让手反撑在书桌上,眼含笑意地盯着他。
汤与绵弄好后,扭头,一愣。
“你,你看我干嘛。”汤与绵不由磕巴了下。
“没什么。”隋让淡淡笑了笑,随即走过去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感受了下,然后说:“绵绵的床真暖和。“
汤与绵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他去把卧室的灯关了,然后又把书桌灯打开,光鲜调到最暗,这才摸索着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两人各自裹着被子,借着微弱的光互相看着彼此,仿佛回到了百合日升的那天晚上。
“吃了晚饭后你拉着你哥进来就是说这件事啊。”隋让调侃道,“怪不得他出来后那双眼睛能刀人。”
汤与绵眼睛完成月牙儿,大概是今晚汤诚没有打扰他们,他也忍不住给汤诚说两句好话:“我哥他其实人挺好的,就是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我们吧。”
“他很关心你。”隋让说。
汤与绵轻轻哼了一声,不可置否。
隋让低声:“他这两天还问了我很多事。”
“嗯?”汤与绵一下来了兴趣,眼睛亮晶晶的:“你们也聊天啊,我以为你们一句话都不说呢,你们聊什么了?”
隋让笑,逗他:“说你看起来很乖,其实私底下凶巴巴的,让我保护好自己。”
汤与绵蹙眉,板起面孔:“他在造谣我。”
隋让眼睛一点点弯起来。
“你觉得我凶吗?”汤与绵脑袋往前,定定盯着隋让,认真问,“我不凶吧。”
他问这句话的表情语气很太严肃,导致那双眼睛睁得圆圆的,再加上刚洗完头,发型也软趴趴贴在头上,显得有点平,越看越像一只小兔狲。
隋让看了几秒,实在没憋住笑了出来。
汤与绵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你刚在逗我。”
隋让笑出浑沉的胸音,随即轻咳一声,正色道:“没。”
隋让收敛住笑,昏黄的光线下,显得那双眼睛很深情。
“不过,”他轻声:“他确实和我说了一点关于你的事。”
汤与绵眨巴眨巴眼,在隋让的注视下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的轻松愉快一点点消退了,眸光闪了闪,愣了几秒,才若无其事扯扯嘴角:“……哦,他话可真多啊。”
隋让没说话,过了片刻,低声:“是我主动问的。”
汤与绵没应。
“他只透露了一点点。”隋让说着,把手从被子里伸过去,钻进汤与绵暖融融的被窝里,摸索着抓到他的手。
那只手攥得紧紧的,隋让轻轻揉开他的手指,握住。
汤与绵指尖无意识瑟缩了下,因为他背对着光,脸庞陷在黑暗中,看不见表情。
只能感觉他整个人绷得很紧,也能感受到汤与绵对谈及这件事情的抗拒。
房间气氛莫名有些僵持。
良久。
隋让先打破沉默:“绵绵……”
“隋让,”汤与绵打断他,“我不想说。”
隋让低声:“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事情。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父母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离婚了。”
汤与绵愣住,看向他。
“他们是闪婚闪离,”隋让自嘲地笑了笑,有种自揭伤疤的爽快似的。
他缓缓说:“我妈是事业心很强的女人。据我小姨说,她还在月子期间就在忙着视频会议,一年两次出差,一次出差半年,没时间管我,所以我刚出生那会儿是我小姨带着我,小升初那几年也一直住在我小姨家里,等我上高中的时候我妈把我接回了家,之后她回来看我的次数才多了些。”
汤与绵没接话,但是被子底下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却死死紧扣着。
隋让:“我不了解我的……父亲。”
“父亲”两字被隋让说得很别扭,也很陌生,汤与绵猜他是想说“爸爸”的。
可能从来没有学习过那两个字的发音,所以不知道怎么平静地说出来。
“我小时候看过他的照片,是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照片中他很帅气,穿着也很考究,就是感觉他不太像我父亲。不过——”
隋让停顿下来,他胸膛起伏一瞬,缓缓地吐了口气。
半晌,才又出声,这次声调显得轻松而平静:“我倒也没有觉得失去什么,好像他不存在的生活才是我真正的生活。”
静静听完这一番话后,汤与绵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