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芮知道广浩波已经都听到了,也早就猜到楚亮一定是跟他说了什么。
他怕广浩波在被子里闷坏自己,只能先顺着他来,“好,我不看你,被子里太闷了,你先出来,出来好不好?”
“你走,你走……”
“好,我走,我在外面等你,你先从被子里出来。”
被子里很闷,广浩波脑子里一阵阵嗡鸣,但他还是听到了脚步声,开门声跟关门声都闷闷地隔着被子传进来。
楚芮走了,过了半晌,广浩波等到自己的身体不再发抖了,才胡乱地擦了擦脸,掀开被子钻出来。
广浩波满头是汗,原来红润的嘴唇现在发白,上下牙还在打颤,咯吱咯吱撞在一起。
手臂撑着墙,脚步虚浮着走到沙发边,他先脱了自己身上的衬衫,又快速换好自己的衣服,确定一颗扣子也没落下,裤角也好好地能遮到他脚踝,一点儿多余的皮肤都没露出来。
穿好衣服,广浩波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坐在地上靠着沙发喘了半天气,脑子里的嗡嗡声还是没散,休息室门外有争执声,断断续续传进耳朵里,广浩波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刚刚听到的已经够多了。
上衣口袋鼓鼓的,里面还装着三颗糖。
广浩波把糖全都掏出来,放在手心里,糖纸在灯下闪动着五彩的光,很漂亮,但他拆开一颗放进嘴里,刚放进去舌根就酸得他眼泪直流,这糖不是甜的,他把嘴里的糖嚼碎了一口咽了,糖渣扎他嗓子,扎得他眼眶发酸,扎得他喉咙疼,心脏也疼。
他不死心,又剥开一个,还是酸的,剥开最后一个,依旧是酸的。
这三颗糖是早上楚芮放进他口袋里的,楚芮给他的糖都是酸的,一点儿都不甜……
广浩波坐在地板上,咽完了嘴里的糖渣,等到舌根那阵酸涩感慢慢退了才找回一点儿力气。
“小波……”楚芮在敲门。
广浩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穿在身上好好的。
心里又说自己,傻子,被人骗了一次,就别被骗第二次了。
广浩波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慢慢走过去开了门,看也没看楚芮一眼就往外走。
楚芮一把拉住广浩波的手腕,“小波……”
广浩波顺着声音僵硬着转了转脖子,他不想哭,只有傻子才会哭,他强忍着喉头哽阻感,但他实在控制不住了,眼泪也不听他的,一直往下淌,视线里的楚芮一直模模糊糊的,最后彻底看不清了。
“楚芮,我们离婚吧。”广浩波声音嘶哑,像是有人在他喉咙里胡乱砍了几刀。
“你说什么?”楚芮以为自己听错了。
广浩波用袖子擦了几下脸,又使劲儿压了压眼眶,这回终于看清楚芮了,楚芮脸沉得吓人,眼底像在冰潭里浸了很长时间。
他甩开楚芮的手,“上次,在青林山,你不是说过吗?我能提一个要求的,我现在,想跟你离婚,我现在,只有这一个要求。”
楚芮脸颊一侧的肌肉动了动,“你知道你在跟我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想,跟你离婚。”
楚芮并不理会广浩波说了什么,只当他现在是生气了才会这么说的,伸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又捋了捋他额头上又湿又乱的头发,“别说傻话,你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吗?你乖,听话……”
广浩波用力拍开楚芮的手,“就因为……我乖,我傻,我听话,所以你才……跟我结婚的,对吗?”
楚芮深吸一口气,皱着眉,没说话。
“对吗?”
“我承认,当初跟你结婚的时候目的确实不单纯,那时候爷爷总是催我跟姑娘结婚,所以我想找个人结婚,还想过时机成熟之后再跟你离婚,然后给你一份能让你后半辈子都衣食无忧的补偿,但是,我们结婚已经五年了,离婚的念头已经没了,这些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跟你离婚。”
“刚刚温锦说的……”
“我都听到了……”广浩波打断他,“我也都知道了。”
广浩波肚子里有一堆话还想说,认识楚芮之前,他已经活了三十年,他第一次恨自己这么不会说话,牙齿都在打颤,最后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不想看楚芮,转身想走,楚芮追上去,广浩波扭头吼了一句,“你别跟着我……”
广浩波出了办公室,楚芮立刻让人跟着他,回头看到桌子上还摆着温锦买的花,他一抬手把花甩了出去,花束散了,玫瑰花瓣扬得到处都是,落了一地看得人心直烦。
助理看到广浩波跑出去,赶紧进来,还没说话,楚芮劈头盖脸先是一顿骂,“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他来了为什么不跟我说?要你有什么用?还有,温锦是怎么进来的?我不是说过,他来一律挡回去吗?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楚总,对不起,”助理低着头,一个劲儿地道歉,“我以为,我以为您知道广先生来了……温锦,他……”
“别给我找借口,滚,给我滚出去……”
助理转身想撤,楚芮又喊他,“回来,把地板上这些垃圾给我清理干净。”
助理点头,又赶紧去拿清扫工具去了。
楚芮抬腿,狠狠踹了一脚办公桌,几分钟之后才又重新理了理已经歪了的领带,走到沙发边,抱起茶桌上的那束花跟蛋糕出了办公室。
广浩波只认识回家的路跟去蛋糕店的,现在他哪儿都不想去,一个人沿着街边走,两手空空,身体里也是空的,夏天晚上的风热得噎人。
走着走着还是蛋糕店的方向,隔着马路往里看了会儿,这个时间是下班时间,人很多,樊正跟铃铛正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