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伟宁没回来,蛋糕店里也越来越忙,店里的招牌蜂蜜蛋糕是广浩波做的,每天从早忙到晚,周末最忙,晚上关了店回去倒头就睡。
广浩波暂时没了再招聘一个西点师的念头,他不知道下一个人会不会再骗他,也不知道他自己还会不会再被骗。
楚芮每天看广浩波那么累,想做又不忍心折腾他,晚上只是抱着他在他耳边抱怨几句。
广浩波听见了也记不住,他太累太困,喉咙里哼哼唧唧随口应一声,紧接着就开始说梦话,有时候梦里喊爸妈,有时候在梦里喊楚芮。
喊楚芮的时候,楚芮就贴着他耳边答应两声,广浩波听到回应了又安安稳稳睡了。
梦话里偶尔几声说楚芮是个骗子,楚芮也听见了,捏着广浩波鼻子把他捏醒,但没过两分钟,话没说完一句广浩波就又睡着了。
除了做蛋糕之外,广浩波还有自己一个专门记账的笔记本,之前他问过楚芮蛋糕店的房租跟装修,还有前期楚芮给他投的钱,他想等着蛋糕店赚了钱再慢慢还给楚芮,他不会算账,大多数时候还是让楚芮帮他算。
广浩波总有一种感觉,以后的哪一天,他可能会跟楚芮分开,他不想欠楚芮的,是他的,就得还给他。
但只要一想到要离开楚芮,吃不到楚芮给他的糖,听不到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人,胸口那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一样,密密麻麻地疼,一下疼过一下。
广浩波手心捂着自己心口,正在疼的地方,就是那晚楚芮在他胸前点过的位置,楚芮跟他说,他这里面有伤口,所以需要看医生。
以前他还半信半疑,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健康,但是现在他信了,他心口里可能真的生了病,不然怎么会这么疼?
广浩波现在很爱看楚芮的眼睛,他总想从楚芮那双冰冷的眉眼里看出点儿跟平时不一样的情绪来,总是细细地打量,他脑子笨,生怕自己会看落了什么。
但楚芮从来没变过,没什么情绪,波澜不兴。
广浩波的眼神太直接,楚芮早就感受到了,问他,“为什么总是这么看着我?”
广浩波听到楚芮问了才挪开眼,想了想,“就是想看看你,看看你的眼睛会不会变。”
“眼睛就是眼睛,怎么会变?”楚芮觉得广浩波每天都有奇奇怪怪的想法,没深想,随意地应付着,说完就拎起外套出了门。
直到门重新关好,已经看不见楚芮了广浩波才移开视线,虚虚地盯着半空中间,眼睛里没什么焦距,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小花丢了。
元旦那天张嫂跟周叔都放了假,广浩波想着早点回家给小花弄饭,天还没黑就从蛋糕店回去了,但家里没有小花,到处都没有。
窗外阴云密布,铅灰色的天压在头顶,零星的雪花正在往下落。
家里的每个角落广浩波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小花。
广浩波想小花可能是跑出去了,但他不知道小花是什么时候跑的,只能自己出去先找。
出门的时候着急,广浩波鞋都没来得及换,只穿了一双棉拖鞋,后脚跟露着,尖厉的老北风顺着鞋跟往他小腿里灌,一直冷到骨头里,广浩波站在小区花坛边的雪地上,连着打了好几个寒噤。
“小花,小花,”广浩波猫着腰穿梭在小区大大小小的小花坛里,“小花,你在哪儿呢?”
路灯稀疏,晚上光线昏暗,广浩波看不清。
路上的小野猫偶尔喵几声,从他身后嗖地蹿过去,广浩波听到猫叫声回头去看,还没展开的笑定在脸上,不是小花,是个大橘猫,蹲在冬青树中间,瞪着两个圆溜溜的眼珠子在看他,鼻子里咕隆隆地叫着。
广浩波看了一会儿,大橘猫一扭头就钻进旁边覆了一层雪的树丛里,很快就跑远了。
雪越下越大,所有的一切都结结实实地覆盖在一片白色里,广浩波帽子上跟肩膀上也落了一层雪。
小区里没找到,广浩波又出了门,耳边除了风声就是自己呼哧直喘的呼吸,还有脚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声音。
揣在兜里的手机一直静音,等他拿出来准备看看时间,才发现楚芮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他刚想给楚芮回过去,楚芮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广浩波刚接,那头的声音就吼了过来,“广浩波,你在哪儿呢?”
楚芮很少连名带姓这么叫他,广浩波知道楚芮应该是生气了,他又冷又着急,结结巴巴说了半天我,楚芮不耐烦了,又问了一遍,“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广浩波抱着胳膊,在原地跺了跺脚,帽子上的雪花扑簌簌往下掉,落在眼皮上,凉得他闭了闭眼,雪沫化成水珠顺着眼皮往下淌。
“我在……路上。”广浩波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哪条路?”
“马路,边……”广浩波说,“我在找小花,小花不见了。”
电话那边的楚芮深吸几口气,“你看看周围有什么醒目的标牌或者建筑,你跟我说,我现在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