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卧室一直亮着灯,依稀能看出映在玻璃窗上明明灭灭的红点在闪烁。
楚芮手指夹着烟又吸了一口,一缕青黑色的烟雾斜着往窗外飘,很快就隐没在雨里。
他懊恼自己竟然会允许广浩波带只小野猫回家,他最讨厌的猫,现在就在他家楼下,安安稳稳地在睡觉。
楚芮不喜欢现在总是不受自己控制的模样,昨天晚上是,今天也是。
婚宴免不了要喝酒,昨晚他没打算碰广浩波,后来的一切却又那么的顺其自然。
两人摔在柔软的婚床里,大红双喜也跟着往深处陷了陷,一点点见证后面的一切。
广浩波脸跟脖子都是红的,喝过酒水珠一样的唇微微张着,呼吸里裹着细微的酒精味,两只手腕被他压着,因为不舒服,在他怀里扭动了几下。
楚芮心里的火就那么轻而易举被勾了起来,昨晚的失控是第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他一直只喜欢那个聪明的男人,不能总是因为一个傻子失控才行。
淋了场雨,广浩波病了半个多月,从七岁爸妈车祸去世那年他就落下了一个病根,别人发烧感冒都是小痛小病,但到了他身上就是场灾难。
广浩波一直不太清醒,他知道有医生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绕着耳边的声音像是在梦里,四周回音环绕,鼻子里都是药水跟消毒酒精的味道,不舒服。
额头上偶尔搭上一双冰凉的手心,床侧好像有人躺过,又像是没人,他不确定。
等他彻底好了,已经是入夏之后最热的三伏天。
半个多月,广浩波略带婴儿肥的脸颊都瘦了不少,下巴也尖了。
生病期间的事广浩波已经不记得了,每次生病都像是一场梦,梦里太过混乱,病好了梦就醒了。
但自打他彻底清醒之后,他没在家里见过楚芮。
一开始的那几天,广浩波每天都会坚持问周叔楚芮去哪里了,楚芮什么时候回来。
周叔只说楚先生让他在家安心养身体,公司最近很忙,楚先生在忙工作上的事。
广浩波给楚芮打过几通电话,那边有时候接有时候不接,接了,两人都是沉默,广浩波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他总觉得,楚芮不回来是因为他做了让他不开心的事,小时候妈妈就跟他说过,做错了事一定要道歉,或者做点儿什么来弥补错误。
广浩波问楚芮工作上需不需要帮忙,他想或许自己可以做点儿什么。
楚芮只觉得广浩波的想法有些好笑,只说不用,又问他好了没,广浩波说好了,问楚芮什么时候回来,楚芮说他最近很忙,暂时回不去。
后来广浩波就不问了,电话也不打了,他怕耽误楚芮工作,总是一个人坐在客厅最靠近门边的沙发上,怀里抱着小花,耳朵竖着对着大门的方向。
偶尔司机开车进来又出去,广浩波鞋都来不及穿就跑到门口去看,陌生的或者不陌生的面孔走近之后对他微微点头,然后再叫他一声广先生。
来的人都不是楚芮,广浩波就抱着猫再重新坐回沙发里。
小花有了它自己的地盘,除了三楼,因为三楼是楚芮的地方。
小花几次试图顺着楼梯往三楼爬,都是半路就被广浩波抱走了,小花猫很聪明,几次之后知道不能上楼也就不再往上跑了。
周叔带着小花打了疫苗,又买回来很贵的猫粮,但习惯了在外面找食儿的小猫不爱吃猫粮,广浩波心软,几次想给它喂饭都被张嫂阻止了,后来小花饿极了也开始吃猫粮。
别墅太大也太空,就连下午斜斜地挂在窗帘上的落日都被拉得太长。
这个房子里,广浩波最熟悉的人是楚芮,周叔跟张嫂细心照顾他,却很少主动跟他说话,张嫂每天都会来问他想吃什么。
餐桌的水果盘旁边加了一个糖果盘,盛着各种各样粉红色糖纸,里面都是草莓糖。
楚芮不在家,广浩波嘴里含着糖跟小猫说话,其他的再没事可做。
结婚前他被面包房的老板辞退了,新工作还没来得及找,他想出去找份工作,但周叔说让他先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工作的事可以等楚先生回来之后再跟他商量。
他又想去厨房帮张嫂的忙,张嫂显得很紧张,碰水怕他着凉,碰刀怕他弄伤自己,好像他是个易碎的花瓶,广浩波想,其实他能做的事情有很多,以前他都是自己做饭,而且他还会做好吃的面点,他一直很想做给楚芮吃。
楚芮中间往家里的座机来过电话,是周叔接的,周叔接电话时一边看着广浩波一边对着电话点头说好。
广浩波跑过去想接,但楚芮那边已经挂了。
睡觉前广浩波的手机响了,是楚芮的电话。
广浩波嘴里还含着一块草莓糖,已经快吃完了,为了接电话,他用力咬了几口,把嘴里的糖嘎嘣嘎嘣嚼碎了咽下去,才摁了接听键,屏住呼吸认真听电话那边的声音。
电话里是震耳的鼓点声跟音乐声,还有很多人扯着嗓门高声说话的声音。
楚芮那边声音太乱,他一直捕捉不到楚芮的声音。
好像是在酒吧里,广浩波猜,很多年前他从叔叔婶婶家搬走,有段时间一直跟着表哥还有表哥的几个朋友出入酒吧。
昏暗的光线,躁动的酒精味,舞池中央扭动在一起的身体,欢呼之后脸贴脸热烈地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