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岭的冬天今年来的格外的早,没过多长时间,后山已经覆上了一层白。
村子里的那几棵槐树也挂上了雪。
王红梅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来,胳膊上挎着个篮子,脖子上围着一条黄围巾,梳着两条长辫子。
她来找周文一块去铁岭大队买萝卜,她们知青处之前种的萝卜,不够吃的。
听说铁岭大队种了好几亩地的菜,还很便宜。
昨个吴英子她们就用九毛钱,拉回了一整个三轮车的萝卜,还有白菜。
“等等我,我也和你们一块去。”
江胜利从屋里扒拉出一个尼龙袋子,要和她们一块去铁岭大队。
他推着大板车,一个劲的往王红梅身边凑。
宋清河拉着周文的手,走在后面。
周文围着汪虹送给她的红围巾,手上还戴着她送的手套,斜编着辫子,身上穿着宋清河的军大衣。
等这个冬天过去,他们就要搬到农场去了。
宋清河要去北陵,他不放心把周文一个人留在石圪村,农场那边的情况要比石圪村的好些。
王红梅也去,她已经向农场那边递交了申请书。
听说开春会下来七个知青,也就意味着石圪村有七个调到农场的名额。
吴英子她们习惯了石圪村,不愿意去农场,农场的人有些杂,那里面还有下放的。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巴不得的好事。
刘燕子她们几个做梦都想调到农场去。
农场比这边好多了,还能时不时的看上电影。
四人踩着雪,来到了铁岭大队的菜地。
这里大片大片的青萝卜,白菜。
铁岭大队的队长让他们随便拔,随便装。
下雪前刚下过一阵雨,菜地里的土壤很松散,上面又盖着一层子雪,露出了绿油油的萝卜叶。
拔起萝卜不费劲,这里的萝卜也不知道咋长的,一个个的个头都特别的大。
周文和宋清河在这边拔萝卜,那俩人去扭白菜去了。
四个人没一会儿就装满了四五袋子,摞在板车上,然后用麻绳来回的绑住了。
这么多的菜够吃到这个冬天过去了。
再加上周文还会用黄豆发豆芽,冬天她们也不怎么缺菜吃了。
等回到知青处的时候,知青们都围了上来。
“周知青,王知青,你们这一车子菜多少钱拉的啊?”
做大锅饭的王大姐忍不住缩着脑袋,插着手走了过来。
她身上穿着一件花棉袄,下身是一件肥大的黑粗布做的棉裤,扎着脚脖。
这一入冬,知青们也不出去干活了,都猫在屋里过冬。
原本储存的那点白菜,萝卜啥的,也搁不住这么多人吃。
今个她煮的地瓜汤,一块地瓜,愣是让她煮了一大铁锅的汤来,上面蒸的饼子,之前口粮少的人,能多吃点菜。
现在一天两个豆饼子,去打菜,一次比一次的少,今个每人就半勺子菜。
这半勺子菜里有三分之二都是菜汤,两筷子萝卜片,一筷子白菜帮就没了。
“一块二。”
王大姐一听这样的便宜,顿时动心了,来到男知青们的屋子里,和他们商量着,让他们兑钱买菜去。
去过男知青这,又去女知青这里。
这些知青天天和她抱怨说菜不够吃。
到了让他们出钱的时候,一个两个都不愿意出钱,平摊下来,一个人才要三毛钱。
“王大姐,我不吃菜了,只吃干粮。”
有那生活困难的女知青,偷偷的来找王大姐说了下。
她不好意思当着其他知青的面说。
王大姐知道她过的窘迫,她身上里面穿的那件毛衣都脱线脱的不成样子了,还穿着。
“章知青,俺家有腌的咸菜,你别声张,等每天吃饭的时候,你来灶房里夹咸菜吃。”
“王大姐……”
章知青心窝子一暖,感激的不行。
“兑啥菜钱啊,那菜还不如不吃,整天都是水炖菜,连点油花都见不到。”
站在屋门口的齐苗,和在院子里烧水的刘燕子她们发着牢骚。
她从家里带过来的钱就剩下七毛钱了,她往家里寄信要钱,可她爹娘一毛钱都没给她寄,反而还来信把她骂了一顿。
说她不会省着点花……他们住在城里,没来过这,都不知道乡下的日子有多苦有多难。
干啥都要钱,就连想吃一块豆腐,都要花五分钱,去隔壁村子里买,要不然就是拿黄豆去换。
她今年九月份才来这插队,哪有黄豆啊。
“总比没菜吃强,我看你还是兑钱吧,这冬天还那么长。”
刘燕子和其他人搭小灶做饭吃,她下午也要去买菜。
一个冬天,不吃菜那是啥味,再说了,多吃点菜,就能少吃点粮,挺划得来的。
齐苗见王红梅没有回来,神秘兮兮的来到了刘燕子身边,
“我屋里的那个王红梅,她前几天写申请信了,她也想去农场。”
“什么?她也想去?”
刘燕子眉头顿时拧巴了起来。
一共就七个名额,报名的知青那么多,多来一个,那就意味着和她抢名额的人又多了一个。
“咱这下咋办啊?”
齐苗也想去农场,不想再留在石圪村了。
刘燕子没有说话,而是低下了头,眼底闪过一抹不善的光。
半个月前,南岭农场的梁场长又在桌子上看到了刘燕子这个女知青的申请信。
她年年都往这递交,可梁场长次次都不同意。
她来到南岭插队的第一年,被分到了石圪村。
那年有一个从石圪村调到农场的名额,石圪村有个姓张的男知青,和这个刘燕子俩人谈了对象。
这个男知青在城里的时候,学过开拖拉机,农场就想把这个名额给他。
可不料农场的人去通知他的第三天,刘燕子衣衫不整的从他屋里跑出来,说他耍流氓。
后面,张知青百口莫辩,被当成耍流氓的给抓走了。
梁场长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可他又没法子,后面,直接把名额给了另外一个人,带着那人当场离开了石圪村。
这次,他也不准备把名额给她。
“红梅,要不,你搬到这边来住吧,这边还有一个空屋子。”
周文是知道那个刘燕子啥人的,上辈子她就因为去农场的事,陷害旁人偷东西。
王红梅当天下午,就搬到了男知青处,和江胜利当了邻居。
这个屋子没有人愿意睡,里面那面墙都塌出了一个大窟窿。
王红梅搬过来,最高兴的要数江胜利,乐颠颠的给她补着漏风的墙。
男知青们见又搬进来一个女同志,还是没有对象的,一个个从屋里出来的次数越发的勤了起来。
周文帮着王红梅搬东西的时候,齐苗和刘燕子就倚在对面的门框上,往那边沉沉的瞅着。
王红梅不在女知青处住了,刘燕子的手再长,也很难插到男知青的院子这。
她是新来的,好对付,也好下手,其他来的早的女知青,心里都对刘燕子有了防备。
冬天的雪下的很大,也很冷。
周文前段时间,就把她在这和人结婚的事,在信里和家人说了。
她只说是假结婚。
榕城,
下班回来的周老二,在堂屋门口,跺了跺脚,又拍了拍身上的雪。
“今个咋回来这么早啊?”
王翠芬把炉子给挑的旺一点,让他坐下来烤火。
周老二见周卫红在灶房门口洗着菜,就把堂屋门给关上了。
在炉子旁坐了下来,烤着手,
“娘,前段时间,有人去咱这街道的知青报名处,去打听小文去哪下乡了。”
周老二怀疑还是那帮人,还不想放过小文。
小文下乡一个月后,就有人在他们巷子口扫来扫去的。
那次,他和公安同志差点逮到他们,他们太滑了,不像是本地人,有点像外地的二流子。
在公安同志没有抓到长着六根手指的男人的时候,他们都不敢让小文回来。
“这杀千刀的人,咋就不肯放过咱小文啊……幸好你当时留了一手。
你说会不会是那个程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