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航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老家了,高中时因为寒假还需要补课也没有回来过几次。印象里他透过车窗看这些倒退的高山时已经是小时候的记忆了。
他和父母挤在老乡的面包车里,跟着颠簸的路摇摇晃晃。午后的阳光太过刺眼,周芳华因为晕车紧闭着眼靠在一边,但还是拿了几张报纸给他撑在车窗上。
但这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
两个小时的车程后到达山脚下的山水镇,又坐了两站大巴,周航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慢慢地走在窄小的土石路上,绕过一棵弯曲的枇杷树后,一座矮小的平房藏在后面。
这年头村里的贫困户越来越少,大多都出外省务工,挣了钱就回来自己翻新造小独栋。周芳华和周振早年也攒了笔钱,但这平房名下签了周振和周航他叔叔两个人,一个想盖,一个不想盖,拖到了现在,倒也没什么人执着着建楼了。
春节临近,周围的人家陆陆续续都开车回来过年,远远地有两个中年妇女站在他家门外磕着瓜子聊天,两个人老远就看见夜色中走过来的人,扯着嗓门喊:“哎哟——是不是小航啊?多见没见到你了,是不是变样儿了?芳华——你那小儿子回来了!”
两个女人围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周航:“听说你是上了隔壁c省最好的那所大学是不?大学生这气貌果真是不一样了……还记得你两个老姨么?”
绑在手腕上的塑料挂袋勒得生疼,周航手心里全是汗,两个女人的脸他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只能尴尬地叫:“大姨,二姨。”
“拿了这么多东西呢?这是燕窝?哟咂么(这么)孝顺的呢!你妈今天刚好在家,你也好久没见她了吧?赶紧过去瞅瞅。“
周航就这么被拥着离平房的门口越来越近,平房里亮着两盏灯,靠路边的窗内隐隐约约有碗筷磕碰的声音传来。
他站在门口就不再动了,看着那扇铁门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手心里的汗越来越多。
不能说是近乡情怯,他只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断了线的风筝飞不回来,他一个几乎和家里断了联系的游子又要如何去见父母?
“傻楞着站在这里干啥呢?咋不进去?”大姨问他。
“我姐……我姐回来了吗?”周航的声音艰涩。
还没等大姨回答,铁门发出“吱呀——”一声,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周振手里夹了一根烟,猩红的火星子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周航?”
周航张了张嘴,“爸。”
周振的个子并不高,因为爱喝酒抽烟,嘴皮干裂,脸上的气色也不是很好。
他泡肿的眼皮下浑浊的眼远远地看着周航,在看到他手上大袋小袋的东西后,嘶哑道:“先进去吧,你妈在厨房里。”
周航默默地走进平房里,把行李放在他以前睡的房间。
房间很小,墙上的墙纸已经翘起泛黄了,书桌上还留着他小时候乱七八糟的涂鸦。房里有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周航把床上的床罩掀起来,拍了拍床垫上的灰尘。
他感到周振就在房间外的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若有若无的烟味钻进他的鼻腔里。此刻周航心乱如麻,他想转身跟他爸说点什么,却根本开不了口。周振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大多数时候他们都说不上几句话。
慢吞吞地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周航才走去厨房。房顶上吊着的钨丝灯泡昏黄,周芳华正站在水槽边洗碗,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周芳华比两年前瘦了一点,弯曲的后脖颈脊椎骨突出。周航看着这一幕,心里跟灌了水似的胀。
他期望着周芳华能回头看看自己,忐忑地出声:“妈,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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