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还是老时间吗?”
“可能会重新安排,到时候我会再通知你。”
没有了工作上的话题,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周航并不是个擅长找话题的人,但是他想多和对面的人说说话,所以还是硬起了一个开头,“容先生,我这几天都按照你说的和潇洒哥互动了,有帮助到你们吗?”
容风行想起了在电脑上看到的那些对话记录。
公司的样机已经分发出去一大半,筛选出的符合条件的志愿用户也比预期中的多了很多,每天研发部接收到的互动记录都会备份一份发到他的电脑上,他有空了就会挑几份出来看。
周航的用户名和他的微信名一摸一样,容风行一眼就认出来了,甚至特意留意了几天。
和大部分用户的记录一样,周航和潇洒哥的对话都是关于一些日常琐事,周航会和它分享每天发生的事,寻求它的评价而潇洒哥的回答最为一款人工智能来说无疑是完美的,但是最近它和周航关于一部喜剧片的聊天记录让他有点在意。
“当然,你们的记录我们都看到了,那么对于你自己呢?”容风行问,“这几天潇洒哥的存在有让你感到‘被陪伴’的感觉吗?”
周航迟疑了一下,如实说:“有吧……潇洒哥过来以后我的话都变多了,它真的已经不像是一个普通ai了,我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是吗。”容风行垂下眼,他在思考时习惯性地捻自己的指关节,“那你觉得它可以替代猫狗之类的宠物吗?在人情绪低落的时候,宠物都能起到慰藉的作用,但是如果潇洒哥这样的ai不能消除你的负面情绪,那么它就仍需要完善。你认为呢?”
周航沉默了,他答不上来。
从初中开始他就发现家中亲情淡薄,父母在外打工,一出去就是一整天,两人之间靠包办婚姻绑在一起,也没什么夫妻情分,一家四个人不像是家人,倒像是硬凑在一起过日子的人,有时他会很羡慕班上其他同学的家庭氛围,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
出于一种“外地人”的理念,家里教给周航的思想就是不去麻烦别人,不要接受不必要的人情,也不能太过信任别人。于是高中以后周航总是习惯一个人活动,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陪伴”是什么感觉。
或许容风行说的话是对的,有时他躺在床上一个人睡不着时,就会幻想自己有一只小猫或者小狗,他可以抱着它们,埋在它们的绒毛中入睡,好消除自己心底快要溢出来的负面情绪和孤独感。
但是这几日他从没想着要抱着潇洒哥睡觉,其实也有因为考试产生抑郁的心情,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潇洒哥讲讲,他只会和它分享开心的事情。
——不给别人添麻烦,不将自己的情绪倾倒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做令人扫兴的事情,所以感到难受了也应该理所应当地自己忍着。
“抱歉,容先生,我也不知道,但是这应该是我自己身上有问题……”
容风行发现周航的语气比之前低落了很多,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太严肃了,放低了声音说:“体验期还有很长时间,日后我会发给你一份问卷,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写在上面,不需要把这件事当作负担。”
有那么一瞬间周航觉得容风行的语气就像在哄自己,不过那也只是错觉罢了。
他笑笑,“好的,我知道了。”
结束通话后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因为刚才的对话,周航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把被子拉上头顶,想逼迫自己重新睡着。
或许是因为刚才自己的胡思乱想,周航在浅眠中梦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那三年都像是一场灰白色调的哑剧,无论是在教室里还是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在他的世界里都没有声音,只记得梅雨季节潮湿的走廊和课本和落日下空荡荡的操场。
他的生活单调又规律,一个人上厕所,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一个人在作为考场的楼与楼之间穿梭,再一个人下晚自习。
晚饭他不常去食堂吃,而是吃自己带的面包或者泡面。在教室吃东西会被同学控诉味道太大,所以他经常躲在隔壁废弃的教学楼走廊的拐角里看着栏杆外的暮色慢吞吞地进食。
往常是不会有人来打扰他的,但是梦中的这一次不同,有一个穿着和自己一样校服的男生发现了他。
男生长得很高挑,像一棵笔挺青涩的绿竹,脸却模糊,但是周航下意识地觉得这是年轻时的容风行。
容风行走过来搬了张破椅子和自己坐在一起,他凑得很近,指着自己的泡面嘴巴一张一合,周航却一点都听不到他的声音,他想问你在说什么,结果自己也说不出话来。
两人沉默地在那里坐了很久,久到周航心里开始着急晚自习开始的铃声是不是响了。
在他要起身回教室的时候,容风行却拉住了他,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周航听清了。
他问:“你要我陪你吗?”
椅子被站起的腿带倒,发出刺耳的“哐当”声,周航猛地惊醒了,梦中的一切随之在脑子里模糊起来,但最后的这一句话却一直清晰地盘踞在他的脑海里。
他拉开盖在脸上的被子,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回想起梦中容风行的脸和他挨过来时的炙热的温度。
梦中的他机械得像个木偶,但就在容风行在耳边问出那句话时,周航却突然像活了一般,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只是还没来得及回应,梦就醒了。
他想说的是:“要,我要你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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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if线,真的很想写容风行和周航的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