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伽映去最近的atm机取了三百块,重新回到七楼门口的时候,门虚掩着,尤伽映推开门走进去,才发现阿则正站在门后换壁灯的灯泡。衬衣袖子卷起来,露出看起来十分有力的小臂,尤伽映站着没动,一直等到阿则换完灯泡,才想起来口袋里的钱。
阿则看着尤伽映手里崭新的三张红色钞票,顿了几秒,抬手抽走了中间那张,他没看尤伽映,叠了几折之后塞进手边的红色烟盒:“市场价,收你100。”
尤伽映傻愣愣地拿着两张百元大钞站在原地,看着阿则捏着衣摆,一边屋里走一边单手脱掉上衣,在进卫生间之前,阮则朝客厅看了一眼,看到模样乖巧的尤伽映还背着书包发愣。阮则觉得好笑,他抬手把衣服扔进洗衣机,然后撑着门框给这位好学生介绍起了房屋平面图:“对着你的是沙发,你晚上就睡那儿,旁边柜子里有个台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你一会儿可以试试。”
尤伽映朝他看过来,泛粉的纯色衬得他很清纯。
其实清纯用来形容尤伽映不太合适,他个子有一米八,身材并不瘦弱,带着年轻男孩儿特有的少年感和朝气。虽然阮则没上过大学,但他也能想象得出来,尤伽映一定是女孩儿会在球场上喊的名字,就是放在他们工作的地方,尤伽映这张脸也是招人喜欢的,热烈阳光可能更适合形容他。
但阮则就是觉得清纯,像沾了水珠的青葡萄,又酸又甜。
“冰箱里还有半打啤酒,想喝自己拿。”阮则说。尤伽映很快回答他,答案在阮则意料之中:“我不喝酒的。”都被猜中就显得没意思,阮则有些敷衍地笑了一下,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用冷水冲了个凉。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尤伽映已经坐在地板上,赤着脚,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阮则走过去拿烟的时候,瞥了一眼放在尤伽映手边的杯子。黑色的杯壁上是整齐的宋体字,印着某某竞赛一等奖。阮则没得过奖,他在高三的那个冬天辍学,身边没有人为此发表意见,因为他的成绩不足以让他的老师和父母感到可惜。
18岁那年的阮则一定没有想到,为他感到可惜的人会在七年后出现,尤伽映捧着空碗坐在沙发上,嘴里含着樱桃核,皱着眉含糊不清地替他抱不平:“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不上学了啊,好可惜。”
在别人说他没点儿文化的时候,和人争的脸涨红,拉着他的手臂说:“又不是阿则自己不想上的!我们阿则也是上小学会被老师表扬,能在额头上贴小红花的好学生!”是不是好学生阮则不清楚,但他不是个好人,起码在尤伽映这儿不是。
那天晚上,阮则在阳台上抽了一根烟就回到房间睡觉,有酒精渗入的夜晚总是更沉一些,阮则陷入睡眠的前一秒,听到了清脆的键盘声,还有努力降低音量的一个喷嚏。阮则睡的很好,甚至连做的梦都仿佛是安徒生童话,因为梦境太过美妙,阮则睁开眼之后连着吃了两颗薄荷糖用来醒神。
打开卧室门,阮则看着蹲在茶几边摆外卖盒子的尤伽映,对他说:“你怎么还在这儿。”尤伽映听见声音转过身看他,阮则知道自己的语气不善,但尤伽映好像不知道。
“我考完试了。”尤伽映冲他笑了一下,回过头打开外卖盖子,接着说:“想了想还是要谢谢你昨天收留我,所以买了小锅米线,你吃辣吗?”
“你掏钱,我让你住,不是收留。”阮则对他说,尤伽映背对着他拆餐具,阮则看着他把筷子摆好,才转过头回答他:“因为自己打扰到别人就是要道谢的,所以你到底吃不吃辣啊?”
尤伽映毕业之后一定会遭受社会的毒打的,阮则看着尤伽映那张天真的脸,这么想。阮则坐过去,低头看了一眼飘着晶亮红油的牛肉米线,对尤伽映说:“一百是你昨天的费用,你要在这儿吃饭的话,钱另算。”
大概是上午的考试考得很不错,尤伽映没有感受到自己正在被阮则这个社会人士毒打,他把鸡汤米线端到自己面前,吹了吹汤面上的香菜,低头喝了一口汤,然后仰着头问阮则:“还是现金付吗,能不能便宜点呀,就当交个朋友?”
“三十。”阮则对尤伽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