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也是高门大户, 但是裴崇和裴敬之父子俩一样,都没有让人侍奉着用膳的习惯,待饭菜上齐后, 婢女侍从们都悄然退下了, 只留江杳杳和裴崇两人在膳厅之内用着晚膳。
虽然两人的主食都有了, 但其他菜还是上了不少,除了江杳杳带过来的两道小菜之外, 另外还上了一荤一素和一道点心。
江杳杳带过来的小菜是一道醋溜白菜和一盘烤得有些微微焦的肉肠。醋溜白菜简单清爽, 白菜杆晶莹透明, 菜叶浅绿鲜嫩, 烹上了些香醋,酸溜溜的气味直往人鼻子里钻。这个季节的白菜甘甜多汁, 盐醋这么一烹饪,再勾上一层薄芡,开胃爽口。
肉肠则是江杳杳做淀粉肠时,留了一条肠衣灌了一条纯肉做的肉肠。做肉肠用的猪肉的肥瘦比例有一定讲究, 肥二瘦八是最合适的, 江杳杳用的这块肉稍稍肥了些,大概在肥三瘦七的比例,也还算可以, 再肥一些的话就会有些过于油腻。
淀粉肠吃的是淀粉的面面软软的口感, 猪肉被剁成肉泥搅和在里面,但是纯肉肠则吃的是猪肉的原汁原味, 因而猪肉不用剁得那般碎,切成小块的丁状, 再用棒槌捶捣一番即可。
肉肠里除了鲜咸味的调料, 还另加了茱萸和糖, 因晾晒时间较短,里头还保持着充足的汁水,放在铁板上烤上片刻,外表的肠衣就鼓了起来,隐隐还能透过肠衣看到里头的肉汁。
“这肉肠里头汁水十足,您咬开的时候要小心汁水流溅。”
她自己也夹了一根烤肉肠到碗里,牙齿轻轻咬开肉肠微焦脆硬的外皮,纯肉做成的肠弹而韧,十分有嚼劲,肉中渗出的汁水带着些许甜辣,跟她碗中软滑筋道的面条倒是很相衬,也很配裴崇碗中的糯米饭。
裴府厨房呈上的则是两道炒菜。
一道是笋瓜小炒,新鲜的笋瓜去籽切薄片,切点细笋丝,煎上几只鸡蛋滑散备用。锅内依次下入笋丝、笋瓜、鸡蛋,再放入几朵泡发好的秋木耳,炒至笋瓜微微变软之后,淋上清酱,再勾一勺水淀粉起薄芡,立刻盛盘,炒出来的笋瓜清脆爽口。
另一道则口味稍重些,是炒羊血,羊血泡水后片成极薄的片,在滚水中氽烫后立马捞出,热锅凉油,先加葱姜蒜、花椒八角爆香,再放入清酱,倒一碗热水进去,等锅内的料汁滋啦啦沸腾之后,倒入焯过水的羊血,猛火翻炒几下后就迅速撒上茱萸孜然葱花和芝麻出锅。
炒好的羊血入口新鲜滑嫩,比豆腐还要软上几分,香辣浓郁,很适合用来下酒下饭。
裴家的饭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裴崇夹了一筷羊血,美滋滋地就着一大口裹满肉汁的糯米饭咽下肚,还不忘招呼江杳杳:“裴府的厨子别的可能做得不好,但这炒羊血还是不错的,赶紧尝尝!”
江杳杳平时惯吃猪肉和鸡鸭血,这羊血还真没吃过,好奇地夹了一片。稍一用力,这滑嫩的羊血就会碎掉,需小心控制力道。
入口一尝,羊血比起猪血来要细腻得多,没有任何粗糙感,一下子滑进了喉咙里。羊血带着一点羊所特有的膻味,若是茱萸早点放入与花椒等一起爆香,炒出里头的辛辣味来,当是能够更好地掩盖掉这股膻味。
江杳杳算是发现了,裴府的庖厨用茱萸,都是丢一些略沾沾味,闻着辛香,吃起来却只有一丝微微的辣,也难怪裴敬之当时信誓旦旦说能吃辣,结果马上就败下阵来。
裴崇老先生的吃辣能力比裴敬之还是要强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在外游历时锻炼出来的本领。
不过对于爱吃羊肉的人而言,还就是喜欢这股膻味,没有膻味的羊对于他们来说,寡淡而无味。此时桌上两位,显然都是爱吃羊肉的,裴府的食材又新鲜,羊血里的微膻味吃起来,反倒是尝出了些滋味来。
简简单单的一顿暮食,很快便吃了完。江杳杳本还在担心,裴崇会不会问她些什么问题,结果一整顿饭吃下来,除了讨论讨论菜品,其余旁的裴崇什么都没有问。
饭毕,江杳杳正思索着该如何自然点地跟裴崇告辞,忽听得裴崇对她说道:“不如去外头走走,消消食?”
江杳杳不好推辞,便应了下来,跟在裴崇身后,出了屋门,到了院子里。
冬日天冷,不过此时还不算太晚,夜里的寒风还没吹起来,况且裴府高墙大院围着,又栽满了树,并没有太多凛冽之感。
“我给你的那块玉佩,你可有戴着?”两人无声地走了一路,裴崇忽然开口问道。
“没,没呢,那玉佩太贵重了,不敢随便配在身上。”毕竟此番来之前,江杳杳还是对这块“来路不明”的玉佩保持着相当谨慎的态度,天上掉馅饼是好事,但就怕砸到人啊。
不过得知了真相,江杳杳心里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回去便戴上吧,暖玉温润,对体寒之人大有裨益,最适合小娘子们戴着了。”说到这里,裴崇又仔细叮嘱道,“这玉是我送你的,跟裴敬之那小子可没有关系,你只管自己收着便好,让他眼馋去。”
江杳杳刚吐出个“谢”字,就被裴崇给止住了:“哎,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她被这直白的“一家人”震撼住了,半天憋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