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椎祁轻咳一声, 笑着说:“黎川,是我哄杨复过去的。小喻不知情,他是无意中跟我说漏嘴了。dylan是小喻的同学嘛, 聊天聊到dylan邀你过去。正好我也要过去, 地方还挺近的,就让杨复去了,看你们缘分。看来你们挺有缘分的,哈哈哈哈哈。”
“……”
只要我不出声,我就不在现场,丢人的就只有杨复。
“哎呀, 既然这么有缘分, 你就再给他次机会呗——”
傅椎祁的话没说完,杨复就把通话挂断了。然后他尴尬地瞅我一眼, 飞快别开脑袋,说:“他有病, 你当他放屁。”
“……”
我看你也病得不清。人以群分。
“你放心,”杨复臊眉耷眼,垂着头说, “虽然我还是……但不会再逼你, 也不会纠缠你。我现在这样儿, 配不上你。其实,以前也不怎么配得上。你那时候年纪小, 不懂事儿, 我比你大,占着便宜偷着乐, 由着你胡闹。”
他说着, 停了几秒, 接着说,“那些都是其次,我主要是想说……我……对不起,川儿,我、我那时候,对你干了挺多混账事儿,没脸求你原谅,但还是想跟你再道个歉。你哥没文化你知道的,就是一盲流,没素质,急起来就想着先操了再说。”
我:“……”
“那会儿,我知道我是犯你忌讳了,你来真的,想跑。我急了,不知道怎么弄。”他说到这里,咳嗽了两声。
我正要叫他别说了,他接着说:“我想把事儿弄好,结果弄得一团糟,伤害了你。你平时没骂错我,我就是头猪。”
我一怔。
他居然一直记着我平时怎么骂他的,想干什么?有朝一日清算吗?
我原本要问他,既然知道犯我忌讳,又为什么还要那么做。想了想,算了,没意义。他已经做了,这就是他的性格,刚愎自用、独断专行,我和他妈都得听他的。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这样,现在都三十多了,估计这辈子就这样了。
“行了,不说了,”他嗓子哑着,低低地说,“我烧都退了,你去睡吧。我身体好得很。”
骗子精,一开口就是谎话。我忍不住怼他:“你在医院花的钱比我花的多多了。”
他讪笑了笑:“那能说明什么……说明我比你怕死呗。”
“你怕死你还搞那些事情干什么?”我终究还是问了他。不打算问的,可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问了。
他依旧低着头,闻言叹了声气,好像我很令他无奈似的。
然后,他抬眼望着我,反问我:“我不搞,谁搞?池郑云会搞?他就是那个什么,怎么说的来着……墙头草,那边有好处往那边倒。他比我还不是个东西,至少我能为了你去拼命,他平时叽叽歪歪废话一堆,真要他拿命了,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
我有时候怀疑,到了下辈子,杨复都不记得我了,他还记得池郑云!
我说:“谁都可以不搞。”
杨复刚说着说着,情绪上来了,语气没刚才软乎,一下子硬了起来,也激动起来,边咳嗽边说:“我咳就是咳咳咳知道你会这么咳咳说……”
可把我糟心得!
却也一下子清醒过来。我干嘛跟他在这里吵,都一拍两散了。
于是,我打断他的话,冷静地说:“别说了,都过去了,我倒个温水给你喝了就睡觉吧。”
我去拿保温杯,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余光注意得到。
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拽住我搞东搞西搞强制,但他终究没动,只是用那股子饿了八天的野狼似的眼神一直盯着我。
可能是他真的悔改了,也可能是他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顶着他这骇人的目光去倒了温水过来,递给他喝。
他一边喝,一边继续盯着我,脸上没了笑意,阴恻恻的。
他喝了几口水,把盖子盖上,杯子放到一边,赶在我开口前斩钉截铁地说:“我就要搞。”
我:“……”
我刚就应该在他水里放点东西,随便什么都好,比如蟑螂,驱风解毒,帮助他早点离开病魔or人间。二选一,随缘选中哪个是哪个。
“不搞你想怎么着?跑?往哪儿跑?躲回镇上去?就为了跟你没关系的这破事儿?就为了他们有病?”他问我。
“我不想跟你车轱辘,你睡觉吧。”我试图简单粗暴地结束话题。
他却来劲了,在那继续轱辘:“我不跟你说,就是因为我知道,我说了,你肯定就会一直跟我说:别搞了、跑吧。你遇到什么事儿,第一反应就是跑,你自己回想回想是不是这样。可有的事儿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川儿。我这么跟你说吧,再来一次,我还是要搞,一个家里不能都是不顶事儿的!”
我都被他气笑了,请问他:“哪还有家?我家都被你拆完了,我有几个你拆几个。”
他一下子不说话了,转头看着墙壁,粗粗地喘气。
半晌,他平息好了情绪,又低下了脑袋,好声好气地服软:“行了,不说了,都休息吧,我这浑身疼。”
“疼死你算了。”我恶毒地说。
他低着头笑了两声,又咳嗽起来,咳了好一阵,带着笑意骂我:“小白眼儿狼。”
我真想打他一顿,但一来他现在病着,二来我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我是窝里横,而他不是我窝里的了。
我不说话了,坐到小沙发上,拿毯子裹住自己,闭眼睡觉。
“你回你自己屋去睡啊。”他说。
我不理他。
他改口道:“要不你睡床上来。”
我还是不理他。
他念叨了一阵,终于放弃了,但最后还是不甘心地嘀咕了几声:“你就犟吧,等醒了浑身疼你就知道了……怎么就这么犟。”
我闭着眼睛怼回去:“有你犟吗?”
他想了想,倒是乐了,嘿的一声,说:“这倒是。”
“……”
我闭着眼睛也要翻个白眼。他值得。
杨复就是个奇葩,从什么方面来说都是。
明明一身的病,发高烧一晚上不到就退了,早上起床已经能吃能走,靠着翻译器和民宿老板谈笑风生,就偶尔还咳嗽几声。
不像我,被他咒浑身疼,醒了真的疼,烦死。
我知道我在无理取闹。
但反正他不知道,我只在心里和自己说说。
今天天气不妙,出于安全着想,我和dylan不去跳伞,在民宿里待着。
dylan是热心肠,听杨复说车抛锚在半路了,问了下周围的建筑环境,就有数了,说和发小一起去帮杨复把车开回来,他发小会修车,他会开车。
杨复推辞了几句,耐不住对方热情,把车钥匙给了他们。
他们离开民宿后,就剩了我和靳哥和一头猪。
靳哥坐得离我们远远的,一脸严肃地捧着手机刷擦边视频。有次我无意看到了。
杨复从墙边的报刊杂志架子上抽了几份,坐到我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了起来。
我不应该理他,但我就想气死他。于是我阴阳怪气地问:“看得懂吗。”
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边翻边笑着说:“我是文盲,又不是瞎子,我看不懂字儿就看图呗。”
气死我。
我不理他了,起身回屋里睡觉去,靳哥跟着我走。
我睡了一觉起来,已经是傍晚了,民宿老板叫我出去吃饭。
都开吃了,没看到杨复。
我以为这货复烧了,就说我去看看。
总不能让人倒在人家民宿里吧?那多晦气啊,影响群体形象。
dylan咦了一声,问我没看手机吗,杨复没给我留言说吗。
我拿起手机看了下,什么都没有,就问dylan杨复应该给我留言说什么。
dylan说:“我们把车修好回来,他就说有事急着走。你在睡觉,没叫你。”
我过了几秒应了一声。
回屋后,我把杨复拉黑了。反正留着也没用。
那天之后,我再没看过杨复的直播,平时眼睛扫到他的消息、甚至只是带杨字或者复字我都嫌晦气,赶紧跳过去。
他既然铁了心不想复合,那就不啊,难道我会觉得很可惜吗?
过了一个多月,范叔暗戳戳地向我刺探军情。
我想了又想,不知道怎么说,就没说,假装没看到,索性不回复他。
这当然不礼貌,但如果我回复,很容易不小心说出不礼貌的话。
反正都不礼貌,就从源头做起吧。
我想,在杨复他妈妈和范叔的眼里,我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白眼狼,甚至还有点拆白党那意思。
仔细想想,我在大部分人眼里可能都是这形象。
但是,我不在乎,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
范叔我可以不回消息,然而,傅椎祁就在公司上班,他一直没退股,现在直接往我办公室跑,跟我说,杨复自打出来,再没沾过荤,男的女的都不碰,平时叫去唱歌打牌都不去,最多吃个饭,吃饭的时候劝酒不喝,别人说颜色笑话,他就闭紧嘴巴只笑不搭腔,好几次把气氛搞僵了。吃完饭,好说歹说都非要赶着回郊区那个农家乐去,出家人都没他恪守清规。
最后,傅椎祁说,那些都算了,要只是那样,他就不费这个心了,可现在杨复都开始抄经书了,神神叨叨的,他怕。
你怕你就别搭理他啊!
我很无语,暗暗地给了傅椎祁一个白眼。
怎么的,不乱搞关系还值得我夸一句还是怎么?
傅椎祁真是闲得蛋疼。
“请你不要再拿这种和我没有关系的事情来找我。”我尽量客气地这么说。但如果他继续纠缠,我就会不客气。
傅椎祁哎呀一声,看起来很愁:“你俩那么多年感情,你怎么舍得啊。”
“他让你来的吗?”我问。
他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不是,他倒是让我少管闲事千万别来骚扰你。”
“……”我都被他逗笑了,请问他,“那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