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池郑云会带我去咖啡馆之类的地方谈他的八卦,感觉上他应该是喜欢那种氛围的人,没想到他带我去了学校附近的超市,问我想吃什么,一会儿他亲自下厨,一会儿我俩去他的“自习室”里边做饭吃饭边聊。
来都来了,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俩买了菜和饮料,提去了他的房子里。
格局跟杨复租的那套一样,但装修比那套洋气很多,家具家电一应俱全,其他的日常用品也都齐备,比杨复租的那套里还全,虽然池郑云只是用来周末读书而我们是日常居住。
屋里很干净,通铺着烟灰色的短绒地毯,踩上去非常舒服,我立刻就喜欢上了,想向池郑云打听这地毯好不好打理,回去之后我也要铺——
转念就想到,我很快就要从杨复的家里搬走了,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住进学校宿舍呢,就算住进去了,估计也不能让我铺这个。就算让我铺,我也没钱。
想到钱的事情,我有点不安。
遇到杨复之前我还小,没有很为钱担忧的概念;遇到杨复之后,他总能好好地养着我,不但不缺吃穿,还能供我读书,我完全不用为经济状况担忧。
可是,总不能到时候我搬出去了,还心安理得地每个月从杨复那里拿钱吧。
虽然已经拿了这么久了,但这是不一样的。以前我可以拿,以后不能了。
我再也不要杨复的钱了。以前他花给我的,我有稳定收入后会还给他的。
杨复白养我了。
我决定和他断绝关系,而且要断得干净,什么都不要欠他的。虽然其实我根本还不清,但我是白眼狼,还不清的地方就把白眼一翻当没看见不存在。
我把书包脱了放在沙发上,问过池郑云,然后去洗手间方便。
从洗手间出来后,我听到厨房那有响动,本来是懒得理的,想写会儿作业,反正是池郑云非要请我来的,我干嘛要帮他一起下厨?
无论我以前是什么样,总之现在开始我决定做一个冷漠冷血冷酷的人,平等地敌视全世界的每一个人(除了杨复他妈妈)。
但是,我闻到了一股“怪味”从厨房那里传来。
不是味道怪,而是这味道出现在这里怪。
我站在厨房门口,惊讶地看着站在水池旁吞云吐雾的池郑云。
他侧对着门口,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我,转头看过来,一边取下了嘴里的烟,用手指夹着,动作很流畅。
他笑了一下,说:“没忍住。你介意吗?”
我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一旁料理台上的烟上。
气氛到这里了,我不也来一根就不合适了吧。
但是,杨复说抽烟长不高。
虽然他一边抽一边长很高,池郑云也抽烟并很高,显然长不高是唬我的,但……算了算了,还是算了吧。
我的目光从烟移到池郑云的脸上。
他已经抽完了刚才那根,摁灭烟头扔进垃圾桶,洗了洗手,开始处理食材,边问我:“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不保证。”我说。
他笑了笑,打开水龙头,洗着菜,说:“等下做好吃的贿赂你,行不行?”
这氛围、这对话、这语气,怪怪的。我就没接话了。
过了一小会儿,池郑云摊开菜板,开始切菜。他问:“我说我做饭很有天赋,看一遍教程就能做得好吃,你信不信?”
“不知道。”我说。
他又笑了,说:“是真的,等下你就知道了。”
我没说话。
他自顾自说:“但我不可能去做厨师……黎川,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不知道。”我说。
杨复没跟我说过以后我要从事什么职业,他只说要我考博士,但其实他连我大学读什么专业都没想好。
我也不知道我大学要选什么专业,感觉就是:随便吧,都可以,反正杨复会养我。
可现在池郑云突然这么一问,我意识到,我该想想这个问题了。
因为杨复不会养我了。
我要面对的不止是之后要住哪里、生活费从哪里来的问题,还有很多其他的问题。离开杨复之后,我所有的一切都要翻新,都要从头开始。
可是我不想,我已经有了惰性,我本来可以除了读书和考试外其他什么都不用管的。
我不想离开杨复了。
但是,我必须离开。
因为这其实不是我离不离开他的问题,是他早晚都会离开我的问题。
池郑云继续在那里说他自己:“我妈不同意我做厨师,她甚至不允许我日常下厨。她不希望我分心,希望我将来读金融,读企业管理,或者读法律,好进我父亲的集团。”
他说到这里,沉默下来,手上的活儿没停。
该说不说,池郑云确实做菜很有一手,甚至比杨复还会做。他做的菜花里胡哨,味道也好吃。杨复不太注重菜的外表。
饭桌上,池郑云问我菜好不好吃,我点了点头,给予他肯定的回答:“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