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知珩抓了对方的人,严刑拷打了多日才逼问出来一丝破绽,又顺着破绽一查再查,才抓住了幕后之人。他将查到的证据尽数交给了本宫,本宫又亲自交到刑部,这才为贺家翻了案。”
“此事……皇上也知道?”她怔怔开口。
皇后摇了摇头:“受知珩所托,本宫只说是自己的人查到了,皇上后来发现与知珩有关,却不知有关多少,本宫也只托辞说他帮了些忙,皇上因此对他留心,发现他在探事缉捕一事上极有天赋,恰逢乱局,便设了皇城司。”
短短一段话,她听了许久才勉强听懂,可还是深深疑惑:“他为什么要刻意隐瞒?”
“起初本宫以为是为了避嫌,毕竟谁人不知他与你一起长大,由他提供证据未免太偏颇,可后来……”皇后沉默片刻,道,“后来尘埃落定,他大病多日,梦魇里时常念出被他用刑的人的名字,本宫便猜测,或许这种事对他来说,还是太为难了。”
说罢,她长叹一声气,“自幼拿笔的人,突然拿起刑具,会受不了也正常,他那日送证据进宫时,虽然一身新衣,可本宫还是嗅到了血腥气,也不知他刑讯逼供那几日,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她听了愣神许久,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他从何时……开始戴手套的?”
“应该是贺家平反之后。”
雨还在下,水汽弥漫起层层雾气,贺嫣走在雨中,任凭雨水淋湿发髻。正失魂落魄时,头顶突然多出一片阴影,她愣了愣回头,入眼便是一张沉静淡漠的脸——
“你那时为何不肯见我?”
“因为不熟。”
当初的对话还在耳边,贺嫣与沈知珩对视许久,突然急匆匆别开脸。
可即便她躲得这么快,沈知珩还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可是皇后提到了贺大人,惹你伤心了?”
自从对五公主杀鸡儆猴之后,皇宫里谁还敢欺负她,至于帝后,对她更是捧在手心里,舍不得多说一句重话,她情绪反常,应该是跟贺大人夫妇有关。
“没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贺嫣转移话题。
沈知珩见她不想说,便没有再追问:“恰好路过。”
“……你怎么总是恰好路过。”贺嫣随口嘟囔一句,又想起皇后说的那些话,顿时安静了。
沈知珩仿佛没看出她的不对劲,撑着伞缓步往前走:“走吧。”
贺嫣低低应了一声,跟在他旁边慢悠悠地走,两人共撑一把伞,贺嫣再没有受风雨侵袭,一路平顺地走到马车前,才发现沈知珩另一侧的肩膀湿透了。
她欲言又止,半晌才开口:“你今晚……记得去找我。”
“嗯。”
她瞄了眼他的手,今日没有出公务,戴的是轻薄的丝绸手套,依稀能看到纱布的痕迹:“不要沾水。”
“好。”
贺嫣沉默一瞬:“你怎么来的?”
“骑马。”沈知珩说罢,似乎在等她下一句。
贺嫣却静了许久,才讷讷开口:“我今日心里很乱,不想与你共乘马车……要不你坐我的马车回去,我骑你的马吧。”
沈知珩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法子,愣了一下后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想笑。
贺嫣说完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主意有点蠢了,沈知珩那性子,怎么可能让她骑马回去呢。她面露尴尬,匆匆留下一句晚上记得过来便钻进了马车里,再不肯出来了。
沈知珩将伞交给车夫,这才翻身上马。
贺嫣一进家门,便将自己关了起来,任凭谁叫都不肯出来,直到深夜才打开房门。
“小姐!”守在门口的琥珀顿时精神一震。
贺嫣:“准备些吃食,你去睡吧。”
“小姐,你心情很差?”琥珀忙问。
贺嫣咬了咬唇:“没有,只是刚知道一些陈年旧事,心情有些复杂……你先将吃的送来吧。”
“是。”
饭菜很快备好,琥珀也听话回屋去了,贺嫣独坐片刻,沈知珩便出现在房间里。
自从定亲之后,两人又恢复了宵夜,只是每顿饭都要从头开始,比如今日的四菜一汤,就全部都是素食,只是有两道青菜是荤油所炒。
“我开始了。”贺嫣一脸郑重。
沈知珩微微颔首,安静看着她用膳。贺嫣因为心里有事,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这会儿虽然吃的是素食,却也胃口大开,沈知珩看着她食欲满满的样子,手指不自觉勾了一下,到底还是拿起筷子,轻轻夹了一块藕。
“旁边这道是荤油炒的。”贺嫣提醒。
沈知珩应了一声,咬了一小口藕。
没有吐。
贺嫣顿时喜笑颜开:“真厉害,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像之前一样了。”
“是你医得好。”
贺嫣失笑:“我又不是大夫,怎么能是我医的好。”
“你比大夫有用。”沈知珩随口说一句,低着头慢悠悠吃饭。
贺嫣却因为这句话愣住了,等他发觉旁边的人过于安静时,她已经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我会医好你的,我一定会让你变得像正常人一样。”
沈知珩眼眸微动:“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