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儿子如木头桩子似的傻杵在那儿一点用都没有, 方娜略显嫌弃得将他扯到一边,而后自己拿着湿帕子给小儿媳妇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 最后将湿帕子敷在她额头上降温。
王安乐晕晕乎乎转醒,声音微弱且慌张道:“周文, 周文, 你没事吧?”
周文浑身一个机灵,那微弱的声音竟跟春天的炸雷似的, 将他眼前的昏暗全部劈碎开来。
“妈,乐乐喊我了?”周文傻愣愣问道。
见儿子白着脸, 挂着泪,方娜不觉心疼, 反而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可不是喊你了。”
臭小子也太不经事了,乐乐不过发个低烧,有必要吓成这样?
方娜完全不理解。
周文可不管方娜怎么想怎么看,他一下子握着王安乐的手,因为个子太高他就双膝跪在地上,而后紧紧握住王安乐的手,用略微发颤的嗓音道:“乐乐,我在呢, 你别怕。”
王安乐睁开眼睛,见周文满脸的汗水泪水,眼神惶恐不安, 嘴唇惨白甚至略微颤抖, 只这么一会儿, 那双眼里又攒了泪水滚落下来, 就听周文可怜且无助道:“乖乖,你别吓我,求求你,别吓我。”
他真的怕极了媳妇晕晕沉沉,喊也喊不醒的样子。
没有媳妇在的日子,真的太难太难了。
“媳妇,你别死,呜呜.......”周文握着王安乐的手,又低头将脸贴在她的手上,此时说着话,还拿脸左右来回蹭着。
王安乐只感觉手上汗淋淋,湿漉漉的。
“我没事,就是睡得沉了些。”王安乐打起精神说道。
“喊你你都不理我,都要把我吓死了。”周文哭嘤嘤,满含委屈道。
曹婶子等人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搞半天真的只是发个低烧啊。哎呦,周文这孩子也太紧张了,当年她儿子发烧到四十度,她也没这个样子啊。
一米八的大男人,愣是哭成了个泪人。
“不怕不怕,我真没事。”王安乐双手被周文紧紧握着,也没法子替他拍拍,故而只能轻轻晃了晃胳膊。
方娜在一边越发看不过眼,她先是又摸了摸王安乐的额头,轻声哄道:“乐乐,家里没事,你再睡会儿。”而后没好气得对着只会添乱的儿子道:“行了行了,让乐乐好好睡睡。”
周文没搭理方娜,也不晓得他听没听进去。但能明显感觉到他还是紧绷绷的,就跟脑袋里拉了跟弦似的。
方娜心里有数,晓得王安乐没事,就又回灶披间忙活了。曹婶子等人也跟她一块儿出了前堂客间,边走还边啧啧称奇,“老方,你儿子这样的,我真是几辈子没瞧见过。”
“想当年我生孩子差点死在床上,家里老头子也没掉一滴眼泪。你家这儿子真是疼老婆疼得没话说。”
大伙儿虽觉得周文有些大惊小怪,可他刚才的样子也实在让人动容。
要不是王安乐只是发了低烧,她们怕是也要跟着流两滴泪水。可一想到只是发个低烧,她们死活哭不出来,只觉得颇为搞笑。
故而她们在灶披间是说说笑笑的,十分开心。
方娜也是无奈得摇了摇头:“老娘死的时候,也不晓得他能不能哭成这样。”
那么高的个儿,估计只配了个小鸡胆子。
大伙儿听了哈哈大笑。
过道里的何花听了两三句,也大致知晓了事情的经过。她往周家屋子里瞧了两眼,而后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刘家的大门紧闭,没人在乎她的去留,包括她心心念念的儿子。
她甚至隐约听到儿子欢呼的笑声。
何花想着:自己肯定听错了,不管如何,自己可是亲妈啊。
前堂客间
王安乐再次睡了过去,然而周文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再加上人民医院离得不算远,他就跟曹婶子借了板车,要把王安乐给拖到医院看看。
“妈,你跟我一块儿去吧,路上太热了,你帮乐乐打着点伞。”周文肿着两个大眼泡子说道。
方娜心里的白眼都要翻到天际了,可对着儿子这副戳样,她只能妥协。
“老曹,你帮我看着点家,一会儿就回来。”
曹婶子自然满口答应,只是等方娜三人一离开,左邻右舍立即聚在一块儿笑道:“遇着这么个儿媳妇,老方也只能供着了。”
“我瞧她儿媳妇挺好的,就是这个儿子太大惊小怪了。”
“人家这是爱重老婆。哎,想当年我发烧到三十九度,躺一个被窝的人连句关心都没有。”
“发烧,哼,估计死了都不晓得。”
“对对,就是躺他身边死了,他早上第一件事儿也是喊你做饭。”
省人民医院
医生一脸无奈道:“这位同志,你夫人已经退烧了,真的不用住院。”
“那她怎么还没什么精神?”周文跟抱孩子似的将王安乐楼在怀里,那架势就只剩摇一摇晃一晃了。
“她就是有些累着了,睡饱了就行。”累狠了,谁能有精神?
“累狠了怎么会发烧?会不会是别的什么病?医生,你再看看,没事的,我家不怕花钱。”
“同志,真跟钱没关系。你老婆真的没病,她就是本身体质弱,这几天估计也累着了,造成免疫力低下。你信我,让她睡个一上午,保证下午就能好。”
现在药品精贵,王安乐又的确没事,医生自然死活不肯开药。一旁的方娜见儿子叽叽歪歪个没完,就问他:“医院里头什么病人没有?你让乐乐住院,一个不小心被感染了怎么办?是药三分毒,伤着肠胃又怎么办?”
也是凑巧,正在这时门外等候的病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而后还咳嗽两声。
周文立即将媳妇的脑袋埋进自己怀里,而后起身就走,连句谢谢都没说。方娜没法子,只能连连跟医生道谢。
医生倒不在意,就是觉得好笑。
“果然我学医是正确的。这些医生一点不负责任,不开药,那不能再多查查?”周文嘟嘟囔囔不满道。
“得了啊,你耽搁人家医生这么些功夫,人家没骂你算好事了。”
也是走得匆忙,不然她铁定带块布把脸蒙上。
刚才他们推着板车过来,医院里的小护士都以为出什么大事儿了,推着病床飞奔,弄了一脑门子汗。
后来一听只是低烧,一个个震惊的模样,她想想都觉得丢丑。
来回路上,周文走得十分稳当,而王安乐的确是累狠了,一直过了中午才真正清醒过来。
“媳妇,快来,我给你煮了粥,还炖了鸡蛋,你先尝一尝。”见了王安乐,周文连忙上前搀扶着,那小心翼翼模样让人瞧了直发笑。
有不知道内情的,悄悄问方娜:“你小儿媳妇有了?”
“还没呢。”方娜一言难尽道。
行了行了,眼不见为净。
吃过午饭,方娜就去过街楼那儿闲聊,聊着聊着又聊到何花身上,大伙不无羡慕道:“听讲牛主任给何花找了份工作。”
“工作?什么工作?”
“听讲在人家家里当保姆,一个月二十八块钱。你们想想,当保姆,那不是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用人家的?这二十八块钱可是纯赚呐。”
“牛主任真不厚道,这样的好事也不想想我们?”
“算了,人家何花也不容易。再想不到刘帅是那样的人。”
“我听讲男人那处坏了,就容易心理变态。我以前还在想刘帅是得了什么病回城的?搞半天是伤了那处。是个狠人,为了回城连男人都不当了。”
“哎,你们说老钱是不是脑子不好?儿子都这样了,还不把儿媳妇哄好一点?换成任何一个人,也不敢欺负何花呀。”
“老钱脑子什么时候灵光过?要聪明,她家里能这样?今个早上我路过她家门口,你猜她教小孙子什么?”
“什么?”
“她跟小孙子讲,你妈何花不要脸,跟人家跑了,不要他这个儿子了。原话脏滴很,我是说不出口,可大体就是这么个意思。”
“哎呦哟,老钱真是疯了。跟孩子扯这种鬼话,不是离间人家mǔ_zǐ 情分么?这也太缺德了。我觉得何花挺好的,前几天把孩子教得多好,我打她家门口路过,还听孩子在那儿背课文呢。如今她一走,那孩子多半得废了。”
大伙儿说着聊着,不免也可惜孩子。
“老钱听不进好话。咱们以前又不是没劝过,她哪次不跳脚骂人?总觉得咱们要害她似的。依我讲,刘帅跟何花闹得这么僵,她也要负责任。儿子都是个废物了,还搁那儿拽兮兮的。”
说来说去,话题又拐到周家,大伙儿就笑问方娜道:“今个去医院,医生开药了?”
方娜瞅了老余一眼,吐了口瓜子道:“开了个棒槌。”
“哈哈哈,老方,你家小儿子那叫关心则乱。哎哟哟,我们今个还在说呢,整个幸福里找不到一个你儿子这样的老公。”
“话不能这么说,我瞅着老周也很好。老方,快给我们说说你年轻时候的事儿,当初老周是不是也这样对你的?”
说说笑笑间,只见一辆小汽车停在马路边。
“大妈,请问周文家怎么走?”小刘秘书轻声问道。
“呦,小伙子,你找周文什么事儿?”
方娜也好奇得抬眼望去。
小伙子长的不错,精精神神的。
“我找周文去商务部开个会。”
“哎呦呦,那是正事。咯,那是周文的妈,你让她带你去。”说着众人对着方娜一努嘴巴。
方娜将小刘秘书带回家,此时周文正给王安乐喂水,一调羹一调羹的喂,可把王安乐给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