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涴无声哭着。
旁边的医生好一会儿才发现,看着都不落忍,安慰道,“马上就到医院了。”
嘴唇动动,发现除了这句也说不了别的什么。
好在后半夜一路畅通,很快就到医院。
救护车一停下,等在门口的医护人员快速推床跑过来,动作利落将梁束移过去,然后向抢救室飞奔。
安涴跟在后面,直到手术室门关上。
她盯着骤然亮起的红灯,失神般跌坐在银色长椅上。低头怔然看着手上干涸的血液。
她的指缝里,皮肤的纹路里,都是。
鲜红无比,都是梁束的血。
她的手止不住地抖。
突然,有人在旁边坐下。
安涴像被冻住似的,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侧眸看过去。
居然是容钦。
他垂着头坐在旁边的空位上,双臂撑着。
不远处有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在跟医生说话。
安涴只看他一眼,就收回目光。
时间过得可真慢啊。
安涴想到她和梁束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他母亲去世没几年,他被接回梁家。
他知母亲是被抛弃的,回到梁家后桀骜不驯,像个刺头。更别提梁家人还颠倒黑白,让他叫同父异母的弟弟,哥哥。
梁束被蓄意刺激,总打架。
一次终于打架过头,被送进icu,生死未明时被后母钻了空子。说要给梁束冲喜,说不定一冲喜人就醒了呢。
多可笑。
都二十一世纪了,还弄这套。
可她就是这样被带进梁束的病房的。
他们第一次是医院见面时,他就面色苍白浑身是伤的躺在空旷的病房里。
后来。
梁束跌破众人眼镜真真心实意跟她走到一起之后,梁家人又不干了。他们想让梁束去联姻,获取利益最大化。
梁束反抗,为了护她右臂被打到骨折。
到医院里用钢板接上,外表看着无异,可也再考不了警校。
再后来。
就是现在。
他又在抢救室里。
安涴捂住双眼。
泪水沁润凝固的血液,顺着她脸颊手臂缓缓流淌。
触目惊心。
“别放弃他。”
嘶哑的男声。
安涴顿住,没动。
“你们分开这三年,他过得不好。”
“为了出头,他在酒局喝到胃出血。送他来医院,他疼得一直喊你的名字。”
“今年也是,他觉得稳妥了,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了,才敢回来找你。”
安涴眨眼,又有眼泪落下。
“之前……是我的错,我以为那样对你们都好。”
容钦冷淡的面容些许茫然。
红灯灭。
容钦瞳孔微震,安涴立刻察觉出,猛地侧头。
手术室门打开,医生走出来。
“梁束家属是哪位?”
两个愣住的人一起回神,快步走过去。
“我是他的女朋友。”
医生闻言看向安涴犹豫一秒,看向容钦。
容钦立刻开口,“我是他……哥哥。”
嗓音艰涩紧绷,“亲哥。”
“哦。”
医生点头,“你们都在,我跟你们说一下病人的情况。”
“病人刚刚出血量有点大,但是运气不错,腹部中刀并没有伤到脏器。四肢也有刀伤,但都不深,没伤到筋。”
“得静养一段时间。”
医生交待完,又朝他们点点头,转身离开时被安涴叫住。
“医生,他右臂没事吗?之前他手臂骨折过。”
医生愣了愣,“没事,没看到旧伤怎么样。要不放心回头再拍个片子。”
“好……”
安涴怔忪。
梁束的右臂简直快成了安涴的心病。
医生离开,手术室外的这一处小空间重新归于宁静。
容钦看她一眼,“你等他,我去安排一下。”
没一会儿,梁束被推回病房。
他还昏睡着,不知是没醒,还是麻醉效果没散。
即使输过血,他的面色依旧苍白。
安涴坐在病床边,小心握着他没有伤口的手指。
掀开被子,赤.裸的上身的刀痕已经结痂,比较深的那几条都缝了针。
安涴闭上眼,趴在他的床边。
梁束是第二天清晨醒来的。
意识回笼第一秒就觉得浑身都疼,他眉心紧蹙,刚动一下就忍不住嘶了一声。想抬手,觉得不对劲,低眸一就看到她毛茸茸的脑袋。
伸手想碰碰她,才发现左手被她轻轻攥着。
梁束就这样看着她,目光如水。
阳光透过窗帘,隐隐照亮房内。
吱呀,病房门被推开。
梁束看过去,是容钦。
两个男人沉默对视,片刻后,容钦先挪开眼,走过来。将手里提着的保温盒放下。
“早餐。”
容钦轻声,“你俩的。”
梁束竖起食指到唇边,“嘘。”
低眸看她一眼,示意他别吵醒安涴。
“……”
容钦抿了抿嘴唇。
打量梁束一圈,见他虽然苍白憔悴,但精神很好,这才放下心。转身要走时,安涴醒了,坐直身体。
这一下,一躺一站的两个男人谁都没敢动。
保持原来的姿势,目光都落在安涴身上。
安涴眨眨眼睛缓了一会儿,适应光线之后立刻去看梁束。结果就撞进他温柔的眸光里。安涴愣了愣,下意识将手抽回来,起身俯身仔细检查一遍梁束的身体。
确定没有异常,一切都很好之后才松口气。
“……我去下卫生间。”
一侧头发现容钦也在,“你们两个先聊。”
然后像逃跑似的快速躲进卫生间,将门关上。
安涴将水龙头打开,放的都是凉水。
捧着凉水,将自己潮热的双眸侵泡进去。
小声抽噎。
门外。
梁束眨眨眼,没反应过来。
他好不容易醒来,安涴怎么这个反应?
都不来抱抱他?!
受伤梁束觉得没什么,救自己女人应该应份的。
可她醒来之后第一反应就跑,梁束觉得委屈。
梁束变脸毫不遮掩,容钦看得清清楚楚。
以往他都是暗地不得不拆散这对小情侣,现在不用了,容钦忍不住替安涴说句话。
“你手术时,她一直哭。”
容钦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很不适应,蹙着眉平直道,“手术结束后,她不停追问你右臂的旧伤有没有受影响。”
梁束了然,收敛神色看他一眼,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有事随时联系。”
容钦深深看眼梁束。
梁束现在还不知真相,不知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沉寂地垂下眼,离开了。
握住门把时,梁束突然开口叫住他。
“我跟安涴和好之后我发现她总会做噩梦。”
梁束直直看向容钦,直觉他应该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容钦面色不变,握住门把的手悄悄收紧。
安涴洗漱好出来时,容钦已经不见踪影。她飞快看向梁束,梁束正低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黑沉,等听到她的动静才抬眸朝她弯唇,笑得温柔明媚。
朝她伸出手,“快来。”
安涴脚步微顿,然后快步走过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可梁束不干,蹙眉拍拍床面,“坐这。”
安涴不想上去挤,怕碰到他伤口。可梁束不依不饶,她只好坐在床边。
“饿不饿?”
她注意到床头柜上的保温饭盒,大概是容钦刚送来的早饭。
“吃不吃饭?”
昨天手术,今天梁束只能吃些清淡流食。
安涴打开保温饭盒,是清炒小菜和温粥。
看得出来准备的很用心。
安涴心思渐沉。
昨天容宁不管不顾,把真相都告诉她了。
可她不知道梁束知不知道。
欲言又止,将话重新吞回去。
等他再养养伤的吧。
昨天才遭了大罪。
梁束说不饿,让她扶自己去卫生间。
关门前说让她先吃。
门合上,梁束对着镜面里的自己看了良久。
等再出去时,安涴说已经吃好早饭。
梁束回床上躺下,安涴帮他靠在床头坐好。
“吃饭吗?我喂你。”
梁束嗯了一声,定定看她。
胃口不好,梁束只喝了一碗粥。
安涴收拾东西时,他的目光一直粘在她身上。
在她离自己近一点时,梁束伸手抓住她的手。
安涴立刻不敢动,僵在那。
小心低头看一眼他的手,生怕弄疼他。
见伤口正常,才悄悄松口气。
“安涴涴,我醒来之后发现一件事。”
安涴立刻绷紧身体,垂眸低声问,“什么事?”
“你怎么总躲着我?”
梁束嗓音发哑,“你是不是又不想要我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梁束抬手遮住通红的俊脸,“……你碰我,我忍不住。
在收尾啦,过几天就正文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