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三伏天漫长、炎热, 一滴雨不下。
这种天气,总让叶柔想起沙漠里那场戛然而止的比赛。
江尧没有填志愿,叶柔也没有, 就像在那里暗暗较着什么劲儿, 可她知道江尧并不在意。
那天下午,班主任打了电话来,“叶柔,你的志愿怎么还没填?大后天填报就结束了, 千辛万苦考出来来的成绩,可不能耽误在这。”
“谢谢老师提醒, 我就填。”
叶柔开了电脑, 也登录进了系统, 但是指尖就是没动。
几分钟后,她下楼,避开所有人,溜出了家门。
年少时,无知、无畏、冲动又勇敢。
她转了两趟公交车, 一路狂奔,终于到了江尧家。
只是才往那楼道里走了一步, 叶柔就又退了回来。
她没忘记江尧的那句话,他们不是一路人。
可他说的那些条条框框, 却也不是死的。
那一刻,叶柔脑海里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江尧不能来她的世界, 那她就走去他的世界。
耳洞她敢打, 头发她也敢染, 短裙她可以穿, 甚至纹身她去弄。这些在她看来不过是外表上的东西……
叶柔从那楼道里跑出去,坐车去了闹市区。
晚上七点,她重新去了江尧家,门敲过几遍,没人在家。
叶柔给她的同学打电话,江尧是南城中学的名人,人问人很快问到了他的去处。
江尧和几个朋友在一家叫“零”的酒吧里喝酒。
叶柔推了门进去,那里面的光线很暗,头顶的光影流动,歌手在那方不大的舞台上低低地吟唱着一首英文歌,遥远而缓慢的调子。
叶柔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刚进门时有些紧张,不太适应,心脏嘭嘭直跳。
她长长地吸了口气,握着拳头,往里走。
这家酒吧比她想象得要大许多,江尧不在门口,叶柔一直走到了酒吧深处。
一路上,叶柔因为漂亮,被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江尧坐的位置,在酒吧的最里面,他背对着外面,一起喝酒的几个人是他的同学。
坐在江尧对面的人忽然说:“哟,今天来了个极品姑娘。”
“哪呢?”江尧边上的人问。
那人用下巴往外指了指,“那不是啊,黑色露背小短裙,红头发,高马尾,皮肤又白又嫩。”
“靠,我来这么久都见过这么正的姑娘,又纯又欲,看一眼老子都酥了。”
“哎,不对,你觉不觉得这姑娘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对面的人低低地笑着:“艹,老子还不懂你,你他妈见到漂亮姑娘就眼熟。”
江尧握着杯子抿了口酒,继续低头刷着手里的游戏,对他们的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朋友喊他时,他只是撇了撇嘴,眼皮都没撩一下。
“不对啊,你们不觉得这姑娘和我们校花有点像吗?”
“哎?你一说我还真觉得像叶柔。”
江尧听到“叶柔”两个字,指尖忽然停住了,手里正操控着的英雄被对方连杀了。他烦躁地啧了下嘴,重启了游戏,却依旧没回头。
在他看来,叶柔那种乖乖女,家里又管得严,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
江尧没看叶柔,他边上的人,倒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使劲拍了下他的肩膀:“尧哥,你看看,这姑娘到底是不是叶柔!”
江尧被他一拍,又“死”了一次。
艹!神他妈烦!
他丢掉手机,有些不悦地扭头过来,一抬眉,视线猛地顿住了——
叶柔站的位置正好是光线的正中央,平日里软软的头发被高高扎到了颅顶,颜色变成了酒红色,刘海不见了,额头光洁又白净。
藏在头发里的耳朵也露了出来,左边耳骨上钉着三个闪亮的碎钻。
黑色的连衣裙里,露出漂亮的锁骨和天鹅颈,皮肤白得发光,再看这裙子还露着背,她很瘦,蝴蝶骨格外纤细,远远看过去真的像是蝴蝶。
这裙子的裙摆也很短,底下的一双长腿白且直,脚上踩着一双同色系的小皮鞋,鞋根不高,有一圈黑色的缎带缠在小腿上。
然后,他看到了她脚踝上的那朵玫瑰,黑色的,一朵,花枝细软,却格外的显眼刺目。
偏偏她却又没有化乱七八糟的妆,眉眼很干净,瞳仁清澈乌黑,嘴唇粉红。
那一刻,江尧脑海里划过很多个词——漂亮、清纯、乖巧、冷欲、娇艳……
小姑娘的的确确是狐朋狗友嘴里说的“又纯又欲”。
叶柔也看到了江尧,她大大方方地走过来,低低喊了他一声。
满桌的人嗷嗷叫起来,“哇靠,还真是叶柔啊,你来找江尧啊?”
叶柔被他们叫得有些脸红,乖巧地点了下头,声音也是软软的好听:“嗯。”
江尧把视线收回,淡淡地应了一声,扭头过去继续喝酒。
江尧边上的人已经自觉把位置让给了叶柔:“喏,给你坐,给你坐。”
叶柔:“谢谢。”
叶柔坐下后,江尧的背明显僵硬了一瞬,她光洁的手臂和他的靠在了一起,身上那股淡淡的百合香也萦绕了过来。
江尧抿了口酒,偏头看她:“谁让你来这里的?”
叶柔笑了一瞬,说:“我自己。”
江尧好半天才把视线从她的梨涡上移开:“叶柔,你不该来这种地方的。”
叶柔挑了下眉:“为什么我不能来,你不也来这里么?江尧,这就是你的世界吗?我觉得和我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江尧不想再和她说话,把手里的杯子“嘭”地摁在桌上,抓了手机,起身往外走。
叶柔眼里的光暗了一瞬,倒也没追,说到底她也有自己的骄傲,江尧刺到她了。
江尧那几个朋友立刻拥了上来:“叶同学,第一次来,要不要喝一杯?啤的,不醉人。”
叶柔心里难受,脸上却还是笑着,声音很甜:“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