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征像是进入了一种极端的情绪里,走不出来,整个人,气息和眼神都是陌生的。
他拉住温鲤的手臂,五指死死地扣住的她腕骨,力气很大,也很疼,将她覆在耳朵上的掌心扯开,强迫她听清楚——
“现在去结婚,”他开口,一把混了血色似的沙哑嗓音,“你跟不跟我走?”
温鲤说不出话,腕骨上强烈的疼,让她莫名恐惧。
陈鹤征紧绷的样子,像一张拉满到极限的弓,只要再施加一点外力,一点点,他就会彻底断裂。昔日的冷静、温和与沉稳,顷刻之间,分崩离析。
他无视温鲤的颤和抖,逼问她:“回答我!”
这一声,音调骤然拔高,在寂静的环境下尤为刺耳。
温鲤又惊又怕,眼睛很快湿透,这些天,她遭受的恶意,强行控制的那些情绪,都在一瞬间翻涌上来,海潮一般,吞没着,也呼啸着。
两个人,说不清谁的崩溃更多,总之,是两败俱伤的味道。
她甩开陈鹤征的手,用力一推,将他远远推开,在近乎爆裂的情绪里,失控一般地说:“你走,走得远远的!我不要跟你结婚,也不要把合约签给你!不要!统统不要!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运营东诚,让它屹立,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让我拖累你!”
陈鹤征被她推得后退,两人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
明明只有两步远,在那样的心境下,却有一种千山万水、不复相见的错觉。
时间忽然变得格外漫长,窗外是深深的浓郁的夜。
陈鹤征站在那里,石像似的,没有生机,也没有灵魂,就那样静静地落魄地站着,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一片阴影落在他脚下,将他与凡尘烟火隔绝,他的心也在那片暗色里沉到了最低处。
发泄完情绪后,温鲤一直低着头,掌心盖住眼睛。她不忍心去看陈鹤征的反应,也不愿在众人面前哭出声音,只能竭力忍耐,忍到鼻腔发痛。
心口的位置,破了一个洞,快乐、天真、勇敢与赤诚,那些美好的东西,全部漏出去,只剩皮囊,空荡荡地留在这间病房里。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很长,又好像只有几秒。再开口时,陈鹤征的嗓子彻底哑了,每说一个字,都带着疼。
“我一直都尊重你,”他慢慢地说,“现在也一样。你让我走,那我就走远一点。”
音落,他开始咳嗽,咳得很重,声嘶力竭,像患了某种顽疾。
郑嘉珣受不了这种气氛,她叫了陈鹤征一声,想劝他们都冷静一点,开口的瞬间,却撞上陈鹤迎的目光。
陈鹤迎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暗示,动作与眼神,严厉而直白。
郑嘉珣说不出话了,沉默又开始蔓延。
陈鹤征咳了很久才停下,他艰难地呼吸了一声,转身退开,走到门边。
手指碰到门上的把手,他忽然又回来,捞过搭在椅背上的小毯子,盖住温鲤的肩膀。
温鲤一直低头,发着抖,不去看他。
陈鹤征伸手过去,在半空中滞了滞,迟疑一瞬,最终还是落在温鲤的发顶。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去摸她的脸颊和额头,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因惊吓过度而发烧。
体温是正常的,陈鹤征放下心来,指尖拨了一下她垂落的发丝。
“这间病房的账单会直接寄给我,觉得不舒服,就多住两天,”陈鹤征细长的手指绕着温鲤的长发,“如果碰到什么麻烦事,不愿找我,就去找叶谨扬,找于叔也行,他们都会帮你。”
一阵微弱的响动,好像有人在哭,哭声哽在喉咙里,刻意压抑着。
陈鹤征没听见似的,拍了拍温鲤的肩膀,“你没有拖累我,是我能力还不够……”
说完,他收回手,与此同时,有湿润的东西从他眼睛里掉出来,沿脸颊向下,落在脚边,碎成玻璃似的薄片。
陈鹤征又摸了一下温鲤的额头才离开,他走的时候,关门声很轻。陈鹤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与他一并离开。
多奇怪啊,吵得那么凶,却没说过一句分手。这两个字,好似禁忌,谁都不肯提。
郑嘉珣留了下来,她在床沿处坐下,抱着温鲤的肩膀,试图劝她,“想哭就哭吧。”
温鲤一直咬唇,咬得太厉害,齿尖在上头切出血色。
她说了句什么,郑嘉珣没听清,不由凑近些,“什么?”
温鲤说得很轻,也很慢,“那些人,梁竞、叶清时,还有我叫不出名字的人,凭什么这样对他。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连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郑嘉珣无言。
她对他,永远是心疼,是偏爱,是无法释怀。
有这样的感情在,即便暂时推开,也不会分别太远。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吵架,莫慌,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