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床没有家里舒服,被单被子还一股淡淡消毒水味道,唯一一点好是足够大,再睡一个人应当没问题。
姜墨自说出那句话时睡意全无,抑制着心跳闭眼假寐。
过了许久,身边位置微陷,姜墨抓紧被子,背对着他。
床再大,被子却只有一张,贺星沉掀开一角,躺进去。
他没用酒店沐浴露,用的她的,甜甜的柚子味一下从被子底下传入姜墨鼻息,莫名让人紧张。
贺星沉几乎一转眼就能看见那因被子的扯动而裸露在眼前的白皙肩膀,肤如凝脂,乌黑长发柔顺垂落,黑白交织成网,笼住轻盈欲飞蝴蝶骨。
眸色渐暗,一下想明白先前她裹着冲锋衣的缘由,高挺鼻梁下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喉结微动。
贺星沉靠近两分,紧扯的被子松软,将那一片雪白遮住。
姜墨却为之一颤,“你干什么。”
贺星沉低笑,“不干什么,睡吧。”
背对着他的身子厉声警告:“你别趁人之危!”
平时闹归闹,但贺星沉不会在这些事上与她斗嘴,温声道:“我什么都不做,你放心。”
姜墨咕哝应了声,“你说的啊,不许越界。”
这人没什么好,但说出的话还是可信,不然姜墨也没胆同意和他住一间房让他上床,心跳渐渐平息,困意也慢慢袭来,在熟悉的味道包裹下,陷入沉睡。
贺星沉听着逐渐沉稳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再看去,好动的小女人已经躺平。
10月初,气温尚可,姜墨大概觉得热,一只手放被子上,微微蹭开的薄被挡不住胸前白嫩,是比肩膀更具起伏的线条,隆起处丰盈若隐若现。
贺星沉低叹,真是一点不设防。
他轻手轻脚起身,走到对面,把被子给她盖好,再到自己包里摸出包烟,先前找睡袋时看见的。
户外用品店贴心至此,他正好用得上。
.....
晨光淡氤,鸟鸣声传入幽暗室内。
一睁眼,对上一张放大的脸,温热呼吸喷薄,俩人几乎贴着,昨晚的楚河汉界形同虚设。
姜墨瞬间惊醒,立即收回还搭在某人腰间的自己的手。
这......这......
怎么这么像狗血电视剧里的狗血场景......
姜墨小心翼翼掀起被子,看见完好无缺的自己,大大松口气。
随后轻悄悄下床,轻悄悄拿过衣服进卫生间。
她睡着后什么情况陈君和贺初曦早告诉过她,刚刚那场景估计是她主动靠上去的,怪不到贺星沉头上。
姜墨关紧门,打开水龙头,洗了两遍脸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同睡一张床这种事居然在他们身上发生,真是不可思议。
而屋内人听见卫生间内动静,缓缓睁眼,唇边笑意深深。
一晚上动来动去,难的应该是他吧?
等人从里面出来已是二十分钟后,贺星沉穿戴整齐。
姜墨不敢看他,低头找东西,指向卫生间,“那个,我用好了。”
贺星沉眼尾藏着笑意,“姜墨,你这样我会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
“......”
“你昨晚......”
话才刚起了个头,姜墨立即截断,“是你非得要跟我一间房,我好心让你上床睡还不行吗?”
贺星沉眉梢挑起,“没什么,我就是想说昨晚谢谢你。”
姜墨看见他眼里的调笑,气不打一处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率先下楼。
餐厅里,郭雪和她招呼:“早啊,昨晚睡得好吗?”
“......”
她这么一问姜墨才想起来,昨晚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紧张,反而一闭上眼一觉到天亮。
贺星沉难不成是安眠药吗?怎么比药还管用?
郭雪得不到答案,目光往她身后探,“你老公呢?”
“不知道。”语气僵硬。
郭雪笑呵呵:“闹别扭了呀。”
姜墨微顿,更加别扭,明明让他上床的是自己啊......她现在在纠结什么.....
“没有。”姜墨强装镇定,“你们吃了?”
“吃了,领队说9点集合,你们记着别迟到。”
“嗯马上来。”
贺星沉十分钟后下楼,手里除了他自己的包,还有姜墨的身份证,充电器,梳子,以及昨天下午买的小袋特产。
姜墨:“......”
......
今天除了中午两个小时的吃饭休息,剩下时间几乎都在爬山。
姜墨回国这段日子忙忙碌碌疏于锻炼,爬了一个多小时,气息渐乱。
团里有些女孩第一次来,情况更加严重,早嚷嚷着要放弃,领队让大家先原地休息。
女孩们太累,需要的休息时间长,姜墨不想等,问领队可不可以先走。
这条道成熟,一直往上能到顶,领队就让几个体力好的结队继续上前,到第一座山头时停下来等他们。
就这样,姜墨和郭雪几个人继续往前。
郭雪和她聊天:“看不出来你小小个体力还挺好。”
姜墨回她:“我在国外经常爬,那里有几座山比这高多了。”
“对,这确实算不了什么,有机会咱们爬珠峰去。”
这姜墨就不敢答应了,哈哈笑着带过去。
有了前边的状况,后来顶不住的原地歇息,人群渐渐分散,最后只剩姜墨和贺星沉。
贺星沉劝:“不行我们休息会。”
姜墨站在高他一级台阶上,头一回居高临下看他。
运动使人分泌多巴胺,早上的小别扭姜墨早忘,此刻心情愉悦,笑道:“贺星沉,我可以。”
陈君离开,周姨也因为家里的事早早回国,从那时候起姜墨最明白的一件事是这辈子没有人会再那样细心照顾她、把她当成宝了,也在某天深夜发烧却无人可求助时懂得,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能负责。
六七年,那个上到四楼都喘粗气的女孩如今能爬千米高峰,不再动不动就生病进医院。
贺星沉仰头望去,太阳角度正好,在她身上覆上一层柔和的光。
他便也笑了,“好,我们继续走。”
越到山顶林木越少,都是矮脚灌丛、草甸与怪石,景区为保留原生态并不做过多处理,只在山道两边做了护栏。
因而越往上越艰难,中途休息的人们也越来越多。
俩人为保存体力,也是停停歇歇。
遇到休息处停下,贺星沉给她递水,姜墨其实自己有,但仍是接了,“谢谢。”
贺星沉看见她额头上薄汗,从包里找了找,找出包纸巾,再递过去,姜墨惊讶:“你是哆啦a梦吗?”
“是。”他答得迅速,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根香蕉,姜墨直接失语。
“你想要什么我都有。”
他说这话正经,目光微热,姜墨没敢多看,随口笑道:“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有吗?”
“有。”
姜墨这回话都不敢接了,仰头喝了口水。
贺星沉低眉笑,问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爬山?”
“上大学,觉得无聊,想锻炼身体,不太喜欢急促的健身房运动。”
上大学,陈阿姨过世后。
贺星沉后悔自己起的这个话题,看见她脸上无所谓的笑时更加后悔。
“不过,”姜墨想了想,纠正道:“一开始也不是想爬山的。”
爬山耗时耗力,还有风险。
那会妈妈刚去世,她只是想找些事情做,试图捡起停了两年的钢琴,可每次弹琴,陈君的唠叨声叮嘱声总会随着琴音出现,太难受。
又试着找兼职,但因身份问题,并没有公司或者店铺愿意要她。
“后来国外聊天软件上有个陌生人和我聊天,他说‘the blue sky you touch has what you want’,我就想去更高的地方看看。”
离天空更近一点,那里有她全部想要的东西。
贺星沉一怔,缓缓问:“陌生人?”
“嗯,我看地址显示是中国,却用英文跟我聊天,挺奇怪的还。”
那一年俩人偶尔会聊几回,不多,姜墨更多是把对方当成匿名树洞,脑海里的“垃圾”全部往里倒,倒出来了,人也清透几分。
对方很多时候沉默,等她说完再给予一两句劝慰,姜墨觉得正好,倾诉的目的不是寻求解决办法,她也不需要。
那段日子,有个能听她说尽心底话的人已觉得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