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星沉心里叹了声气,这以后还是要养啊,那他怎么办?
雨停了,街道上还是湿哒哒,俩人并肩走着,小心避过水坑。
贺星沉问,“为什么这么喜欢小狗。”
姜墨以为他说今天这只,淡淡回:“流浪狗,怪可怜的。”
没人要的小狗狗,饿肚子,这下雨天冷飕飕的都没地方去,可不可怜嘛。
要是没遇上他们,或者它当时去的别的卡座,那些人会不会把它一脚踢开,小狗狗只能嗷呜两声,继续寻找下一位可能施以援手的人类?
找不到了,只能去翻垃圾桶,晚上再宿在某个角落里,也许哪天,就那么没了都没人发觉。
姜墨脚步慢下来,吸了吸鼻子。
贺星沉也停下,“姜墨。”
姜墨看向他,双眸水润透红,“贺星沉,我觉得它好可怜啊,我好想哭,怎么办?”
“哭吧。”贺星沉上前一步,把人轻轻拢进怀里。
姜墨头靠着他胸口,一下崩溃,稀里哗啦真哭了起来。
一发不可收拾,路人打探的目光不停,姜墨看不见,也不想看见。
她觉得自己跟那小狗差不多,正处于无人接管的状态。
她是妈妈的负担,要是没有她,妈妈肯定不必委屈那么多年,不必照顾她那么多年,就算要离婚,她也可以走得干干净净。
可是有了她,妈妈这么久以来一直都不快乐,一直活在一个牢笼里,每天只能围着她转。
“呜呜呜阳阳哥哥我好难受啊。”姜墨哭得大声,比上次骑自行车摔倒更加难受,几乎喘不上气。
贺星沉什么都做不了,手伸到她背后,犹豫几瞬,终是轻抚下去,沉着声:“我知道。”
姜墨摇头,边哭着边说不上话。
不知道,你不知道,莫阿姨贺叔叔那么恩爱,你不知道,你永远会有爸爸妈妈,可我也许很快就没有爸爸了。
姜康平虽然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可姜墨还是不想失去他,不想以后家里没有爸爸。
姜墨一抽一抽哭着,泪水把贺星沉校服打湿,氤氲出暗沉痕迹。
往常这种时候贺星沉肯定拉着脸一脸厌恶,但姜墨现在不想管,又往他胸口蹭了蹭,哭得不能自已,“阳阳哥哥......我......呜......怎么办......”
“我好害怕,我怕爸爸离开,我怕妈妈离开,他们会不会不要我.....”
贺星沉听着她哭腔,同样难受得劝不开口。
“阳阳哥哥......”
“我在。”
“贺星沉......”
“嗯。”
雨又开始下,淅淅沥沥,滴到脸上冰凉透骨。
贺星沉开伞,撑在俩人头上。
繁乱的街道上劈出一方让她尽情哭的天地。
哭了快十分钟,姜墨哭得累了,抽咽声转小,不时闷顿两声。
再清醒过来,终于觉得丢人,低着头离开他怀抱,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你,你别跟我。”嗓音又软又哑地警告。
姜墨快步走着,贺星沉跟她身后。
......
到家快半个小时,贺星沉装了饭菜拿上楼。
按了两遍门铃没人回应,贺星沉直接输密码,放下饭,在粉红色的房间找到人。
灯没开,厚重的窗帘紧闭,整间屋子昏昏沉沉,床上人衣服没换鞋没脱,就那么蜷着,把绵软的蚕丝被压出一团褶皱。
贺星沉拍了拍她,“姜墨,起来吃饭。”
“唔......”姜墨翻了个身,捂上脸,小声:“我不饿。”
也不是不饿,就是觉得丢面。
刚才街上那个肯定不是她!
“不饿也得吃。”贺星沉一副不容商量的语气,姜墨抗议,“贺星沉,你好凶啊。”
他忽然意味不明地笑,“有事阳阳哥哥,没事贺星沉?”
“啊啊啊。”姜墨捂上耳朵,“贺星沉你别说了!”
太丢人了,在他面前哭那么惨,以后他肯定一辈子都笑自己,姜墨此刻内心一整个后悔。
“吃不吃?”
“不想吃。”
贺星沉像是没听见,“我拿进来?”
“.....不想吃。”
“要不我打个电话给你妈。”他作势拿出手机按。
姜墨半睁着眼睛瞧见,一个弹跳坐起来,狠狠看他,“贺星沉你烦死了!”
说完气冲冲出去,又乖乖坐在餐桌前吃饭。
贺星沉在她对面坐下,玩了会手机,她也吃完一半,他拨通贺初曦电话,开外放。
“喂!干嘛!我睡觉呢!”贺初曦显然没睡醒,起床气很重。
姜墨吃完一口饭,悄悄抬一眼,又放下,他干嘛给月月打电话啊......
贺星沉:“你那边现在早上十点,你睡觉?”
“哥,我今天五点睡的!”
贺星沉桃花眼眯了眯,语气里透着股危险,“你又背着姑姑出去玩?!”
贺初曦一默,十几秒后才没什么底气地回,“我没出去......没事我挂了。”
“等等。”贺星沉把电话给姜墨,“有人找你。”
姜墨:“???”
我没有!
“谁啊?墨墨?”贺初曦在电话里问。
姜墨放下筷子,赶紧说:“嗯是我。”
贺初曦刚刚的暴脾气立即软下来,“怎么啦墨墨?”
“没事,就是,就是你们那边是不是还挺冷,你记得多穿点。”
“呜呜呜,还是墨墨关心我,不像某人。”贺初曦对着手机亲了两下,“贴贴。”
突如其来的通话倒让姜墨不懂说什么,问候几句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它主人。
饭菜有些凉,也吃得差不多,姜墨手收在膝上,小声说:“我吃饱了。”
贺星沉捏着手机,就这么看着她,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更不懂说什么好话。
原以为让贺初曦和她通话能让她舒服一点,可现在看来效果好像也不那么好。
“姜墨......”
“嗯?”
女孩看他,眼眸微红又懵懂,贺星沉心里乱了乱,僵僵开口:“今晚还做作业吗?”
姜墨忍俊不禁,笑出声,“现在好晚了。”
“开普勒定律听懂了?”
分明还是臭臭没感情的话,但姜墨今天没听见里面的嫌弃,反而有上次给她处理伤口的温柔。
她低头想了会,对他说:“贺星沉,今天谢谢你。”
俩人关系看起来很亲近,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复习功课,姜墨知道,学校里有些女生很羡慕她,但她们好像都比他们更懂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只停留在羡慕的层面,大概都以为,姜墨只是贺星沉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妹妹,不会对她们产生什么威胁。
姜墨觉得也是,他们斗嘴他们闹别扭他常常看不起自己,但他和自己都是第二天即忘,这段关系近的只有表面。
她心里很多事贺星沉不知道,他好似真的仅是一个邻居哥哥,尽职尽责照顾同班的妹妹。
今天算是第一回 ,那些连月月都不曾知晓的害怕脆弱他全知道了。
他借肩膀给自己靠,给月月打电话,这样笨拙地安慰自己。
姜墨有那么一点点触动,这一声谢谢也得说。
倾诉欲比以往更加浓烈,反正......反正脸都丢了。
于是第一次倾诉:“贺星沉,我爸妈可能会离婚。”
贺星沉目光始终在她身上,微抿的双唇吐出单音节:“嗯。”
“早有兆头,但我装作不知道,最近他们好像不藏了,我挺害怕的。”姜墨此刻冷静许多,“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这天下离婚的夫妻那么多,我都快17岁了,还有什么好接受不了的。”
“我就是觉得,他们要是感情不和,早离了多好,何必为了我拖着,你说是不是。”
贺星沉想开口,被她打断,“这么一会我想通了,要是他们真离,我一定会坚决站在我妈这边,贺星沉,17岁可以自己选爸妈了吗?”
对面女孩面容沉静,好似真的什么事都没有,贺星沉心却一点一点往下掉,他告诉她:“法律规定,孩子八周岁以上应着重考虑孩子的意见。”
姜墨笑了,露出两个可爱梨涡,“啊,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没成年不能选呢。”
“姜墨......”
“就是不知道这套房子会给我妈妈还是给我爸,要是给我爸那我们就不能和你们做邻居了,好可惜啊。”
“贺星沉,你会忘了我吗?”
“不会。”
......
贺星沉离开,姜墨心里的担子卸下一半,原来哭过,把心里的害怕说出来是这种感觉。
洗完澡,姜墨再次躲进被子里,田灿给的纸条还有一半,今晚看能不能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