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临卿偏过头,瞥了一眼隋风。
“昨晚您吩咐带隋风先去房间休息,她接下了这个活儿,却偷懒没有带路,只是随手指了个方向。”
这话没有任何水分,隋风确实就是因为她的随手一指,不小心走错了房间,睡到了施临卿的床上,然后又大半夜的被赶了出来。
施恒鸿“嗯”了一声,显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然后呢?”
隋风稍微替施临卿感受到了一丝紧张。
然后要怎么说?
说他因为那个女孩儿偷懒没有带路,所以不小心闯进了施临卿的卧室?
他们两个已经是即将订婚的关系,施恒鸿更不可能接受这个解释了。
“然后他不小心走错,闯进了琴房。”
隋风呼吸一滞。
……他没有。
他是走错了房间不假,但他很确定自己进的是一间卧室,而不是什么琴房。
施临卿在说谎。
施恒鸿听了这话,脸色却瞬间乌云密布,说是火山喷发的前兆也不为过。
就在隋风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的时候,那股怒火却突然从他脸上消失,变成了一股颓然。
良久,施恒鸿才挥了挥手,对他们道:“你们先去吃午饭,让我一个人静静。”
施临卿刚偏过头,隋风就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推着轮椅迅速同他一起离开了这里。
在去餐厅的路上,施临卿压低声音,对身后的隋风说:“那个女人是顾曼纭送来监视我的,昨天她没有亲自给你带路,是因为急着回去偷听我和父亲的谈话。”
隋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施临卿是在向他解释。
“……噢。”
所以就算他没有走错房间,没有不小心睡到施临卿的床上,施临卿也一样会找机会把人送走。
昨天晚上的事情,也只不过是施临卿刚想打个瞌睡,他就凑巧而不自知地送上了一个枕头。
他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这场继母与继子之间的争斗,无论他做什么,怎么做,都不过是神仙斗法之间的一个法器罢了,难逃被利用的处境。
在答应施临卿假意联姻的时候,隋风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境况。
但这并不影响他此刻把不开心摆在了脸上。
隋风忍不住回想起他和施临卿相处时那一点点温情的瞬间,虽然并不多,但难道也全都是假的,全部都出于利用吗?
似乎也不完全是。
但上午因为施临卿的举动,刚刚在他心里升起的那一簇感动的小火苗,已经飞快地熄灭了。
他看不透施临卿这个人,也对施临卿的一切筹谋毫不知情。
所以他暂时还没有能力利用施临卿去达成什么目的,即使施临卿已经把他当成了一把顺手的刀,可以随意支配操纵。
这个认知难免让他觉得沮丧,却旋即又生出了一股少年人独有的、面对未知的秘密时会不由自主产生的、强烈的探索欲和挑战欲——他不喜欢这样的处境,却并不害怕。
父母给他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不是金钱,而是无畏无惧的精神。
隋风沉默地推着轮椅,经过大厅那架精美华贵的钢琴时,施临卿突然问道:“你钢琴弹得怎么样?”
轮椅悄然停了下来。
隋风停顿片刻,才平静地答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弹过了。”
这是他在短短两天之内,第二次给出这个回答了。
隋风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异样,仿佛只是在回答一个简单又平常的问题。
然而,施临卿却能感受到他周身骤然蔓延起来的低沉情绪,尽管他根本看不见身后的人此刻是什么表情。
施临卿本来还有话想说,但见他心情不佳,恐怕自己又提到了他的伤心事,只道:“走吧。”
还是要回去再深入查一查才行。
远在槐城的秘书莫名其妙地突然打了个喷嚏,完全不知道千里之外的老板此刻在心里给自己打下了“信息搜集不细致、调查不严谨”的标签。
推着施临卿到了餐厅,桌上已经摆满了搭配得当的各色菜肴,隋风也只兴致缺缺地瞟了几眼。
尤其现在施恒鸿不在,他又没有机会偷偷听课,跟施临卿两个人面对面吃饭,他总觉得有些许的尴尬。
直到有人托着餐盘过来,在他的正前方摆上了一道色泽红亮、令人垂涎欲滴的——
红烧鱼。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