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风登时便警惕起来。施临卿对荣令行的关心也太过了,难道是荣令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被他察觉了?
他相信荣令行不会做什么给荣家惹祸上身的事,却也知道荣令行的性格多少有些莽撞冲动,无意间得罪了施临卿也是有可能的。
隋风试图把荣令行从他们的谈话中摘出去,谨慎地答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他管不了,也不会想管。”
言外之意,荣令行不会因为订婚的事对施临卿发表什么不该发表的意见,更不会为此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施临卿却更觉得如今年轻人的感情观念实在令人费解。
这是什么井水不犯河水的新型恋爱方式?
可看着隋风一脸的谨小慎微,他又直觉事情应该并非像他所想的那样。
施临卿不说话,两人便顿时又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隋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施临卿,试图从他脸上得到一些线索。
施临卿并不像大多数成功人士那样喜怒不形于色,因为大家都能感觉得到他的喜怒无常。
他不吝啬释放自己的威压,也不屑收敛自己的阴阳怪气,想凶就凶,想冷就冷,想嘲讽就嘲讽,想不理人就不理人,因为他有足够的资本实现情绪自由。隋风很羡慕这一点。
但这不代表他表现出来的情绪,就全部都是真实的情绪——起码根据隋风的观察是这样。
施临卿暗自把他们两个之间的对话从头捋了一遍,终于反应过来,这中间似乎是出了什么理解上的岔子——
“‘别的打算’,是什么打算?”
他意识到自己也许误会了什么,毕竟助理递给他的资料上面明确写着隋风并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他猜想,隋风也许会给他一个跟友情有关的答案。
然而,隋风却说:“他打算让我当他哥哥。”
施临卿一愣。
隋风又补充道:“写在户口本上的那种。”
隋风比荣令行早出生几个月,然而荣令行从不肯喊他“哥哥”,从小就是这样。两家父母觉得好笑,还特地问过荣令行原因,彼时的小荣令行看了眼小隋风,答:“哥哥是要保护弟弟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这句话,又对此深信不疑,所以说什么也不肯把这声哥哥叫出口。不是因为觉得隋风保护不了自己,而是觉得自己比隋风高,比隋风壮,所以自己更应该担起这“保护”的责任。
然而,就是这个从小到大绝不愿喊隋风一声“哥哥”的荣令行,那年冬天却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下午,只为了让父母心软妥协,把隋风接到荣家来,给他当哥哥。
“别人家为了争家产跟兄弟姐妹打得头破血流,他倒好,往自己家添人,给自己找哥哥,笨死了。”
隋风嘴上说着他笨,眼神却很柔和,又有些伤感。
施临卿回想了一下自己看过的资料,记起来,就是在那一年秋天,隋风的父母不幸死于一场国际航班的空难。
隋风的姑母姑父接管了公司,接手了隋家,然后在寒假来临之前,将隋风从他和荣令行一起就读的那所国际学校转到了一所教育口碑并不好的公立初中——那所学校不仅升学率很低,而且周边治安也很差,盛产传说中的“小混混”。
荣令行本来以为,亲戚即使不如亲生父母,也终归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而且他从前见过隋兰若和何兆振,记得他们对隋风这个侄子是喜爱且关照的,便觉得他们应该会好好照顾隋风。
可隋风被迫转学的事情一出,荣令行立刻就发觉,他想错了。
他请求父母做隋风的监护人,把隋风接到荣家来,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可这事哪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算法定程序上的麻烦可以解决,但是荣家父母可以尽心照拂故友之子,却不能轻易让荣家凭空多出一个继承人来。
同样的,隋风可以暂时从那个家里逃离换取片刻安宁,却不可能萝白将父母倾注心血的公司和家产拱手让给姓何的。
隋风收到消息赶去荣家的时候,荣令行已经在雪地里站了一下午。他和荣父荣母一起好说歹说,才把荣令行劝进了屋。
身体向来强健的荣令行第二天就病倒了,连着发了三天的烧,又过了大半个月身体才好利索。
如果不是隋风也坚定地告诉他,自己并没有这个打算,说不定荣家父母就真的已经妥协了。
隋风叙事的语气很平淡,对诸多细节也只是一语带过,仿佛只是在介绍自己晚上吃了什么似的。
可施临卿何其敏锐,很快就注意到,他悄悄低下头的时候,眼睛已经有一点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的荣荣:一边哇哇大哭,一边一拳打十个的暴力小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