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清则的笑声,宁倦又是窘迫又是恼,脑袋持续低垂,背影里充满了哀怨。
陆清则笑得更大声了,披上外袍,半蹲下来戳他脑袋:“躲什么,给我看看。”
他戳一下,宁倦就缩一下,堂堂大齐的皇帝陛下,可怜兮兮的,活像只小刺猬。
陆清则恶劣地戳了好几下,愉快地笑够了,才叮嘱道:“先用手按着鼻梁下的软骨,我叫长顺拿帕子和冰来。”
宁倦无奈地听话地按住了,鼻音发闷:“衣服穿好。”
要是长顺敢看到陆清则那副衣衫不整的模样,今年的俸禄都别想要了!
陆清则不知道长顺又在宁倦那儿躺了枪,好笑地应了声,干脆隔着门叫了长顺。
等待长顺去拿东西的时候,他不紧不慢地换好了身上的衣裳。
宁倦有点鼓膜发躁。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耳力竟这般好,连衣物轻微摩擦的窸窸窣窣声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知道陆清则在换哪件衣服。
这段等待一时变得有些说不出的煎熬,额心都沁出了一丝细汗。
怪今年的夏日太过燥热了。
这衣服一个人穿有点小麻烦,等陆清则瞎几把系好腰带,长顺也把东西送上来了。
冰库里的冰早拿出来了,今日晚宴上也会用来镇点水果,不难拿到。
见陆清则衣裳穿得不是特别齐整,长顺下意识地想帮忙理一理,转念一想陛下还在里面,又觉得自己有点多事,便下去了。
陆清则拧了条帕子,看宁倦还是跟朵阴暗的小蘑菇似的,长在墙角不肯回头,无奈地把湿帕子递过去:“不肯让我看,就自己先擦一下。”
宁倦这才闷闷地“嗯”了声,头也不回地接过帕子,仔细地擦好脸,用了好几条帕子,确认擦得干干净净了,才扭过头来。
散发着少年英气的面容干净俊美,眼眸还有些湿漉漉的,脸色紧绷,拧巴得要命。
陆清则:“……”
这孩子的偶像包袱,得有八百斤重了吧。
“不流血了?”
宁倦深感在老师面前丢了脸,闷闷地“嗯”了声。
“低下脑袋,”陆清则用帕子把几块小冰块包在一起,打了个结,看面前的少年乖顺地低下头,拎着放到他后颈上,“是不是最近吃的东西太上火了?”
宁倦被冰得“嘶”了声,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流鼻血,姑且就是吧,又“嗯”了声。
“让内厨调整下膳食吧。”陆清则眼底浮过笑意,揶揄道,“在我面前都这样,下次若是在百官面前流鼻血,你怕不是要连夜扛着紫禁城逃离大齐。”
“……”宁倦轻哼了声,“他们怎样与我何干。”
他只在陆清则面前会这样而已。
看他鼻血是真的止住了,陆清则移开冰袋,检查衮服上有没有沾到血。
陆清则检查的同时,宁倦也在打量陆清则穿得不太服帖的衣裳。
他唇边带了丝笑,没想到永远雍容淡静、处变不惊又料事如神的老师还有这一面,真是……太可爱了。
这个念头刚窜过脑海,宁倦不免一怔。
用可爱来形容陆清则,形容自己的老师,似乎十分奇怪。
但他一时又想不出其他符合的词来。
任由陆清则仔细检查完了,宁倦才放弃斟酌,松开微拧的眉心:“老师,衣裳乱了,我替你理一理。”
陆清则后退两步,张开双臂,非常自然地接受皇帝陛下的服侍。
没想到他主动拉开了距离,宁倦反而上前一步,低下头,认认真真给他整理起来,手指拂过衣袖上每一寸褶皱,熨过不平整之处。
两人的视线已经从以前的一高一低变为了平视。
在不久的将来,恐怕又会变成一高一低,只是这回,是宁倦俯视他。
陆清则乐观地想,不是我矮,是这孩子蹿得太快。
他也是一米八的人呢!
陆清则正神游天外不着调地想着,腰上忽然一勒。
宁倦将他系得有点松垮的腰带系紧了,轻声问:“老师平日里也是如此,当着旁人的面就直接脱衣服?”
陆清则没太明白:“什么?”
“当着陈小刀的面也是如此吗?”宁倦的声音又低了低,听不出声音里的情绪。
即使他挤出每一丝空闲,想与陆清则待在一起,但皇宫与外头终究隔着距离。
陆清则与其他人相处的时间,还是比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多。
凭什么陆清则不可以住在宫里?
腰带似乎又紧了一分。
陆清则呛了一下,拍了下宁倦的手:“当然不是——你是不是想欺师灭祖,松一点!”
宁倦盯着那段窄瘦的腰,片晌之后,闷不做声地稍稍松开了些。
系好腰带,他又蹲下去,给陆清则整理衣摆。
陆清则“哎”了声,把他拎起来:“这就不用了。”
宁倦遗憾地站直身,目光灼灼的:“老师,我服侍得不错吧?”
陆清则唔了声:“技术一般,态度不错,下次再光临。”
宁倦又凑近了点,活像只期待摸摸的小狗:“那,老师今晚能和我一起睡吗?”
陆清则挑眉:“我要是不和你睡一起,你怕不是半夜又要偷摸来我屋里,看我还活着没了。”
这就是答应了。
陆清则近两年很少留宿皇宫了,宫门落锁前就会走,宁倦眼睛亮亮的,对晚上充满了期待。
陆清则总觉得小皇帝背后仿佛有条尾巴在欢快地晃,笑着点点他的鼻尖:“好了,该出去了,收起你的小尾巴。”
宁倦嗯嗯点头,积极地帮他戴上面具。
尾巴摇得还是很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