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绾一路东倒西歪，磕磕碰碰的，终于回到了房间门口。
柳晟在门口停下来：“回去吧，好好睡一觉，眼都熬红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却一直不肯松手，手上的力道反而紧了紧，良久，才一下松开，淡笑着：“进去吧。”
“嗯，太傅你也早点休息。”叶卿绾说完，就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听到一声：“对不起。”
叶卿绾愣了一下，扭头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柳晟没解释，只是红着眼，声音沙哑的道：“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错愕了好一会，叶卿绾意识到他可能再说利用她的事情，于是冲他灿烂一笑：“好，我记住了。”
柳晟忽然冲过来抱住她，双臂收紧，抱得很用力很用力。
叶卿绾僵硬的站着，由着他抱，过了好一会，忽然感觉自己有几滴温热的液体，顺着衣领，滴落到脖子上。
“太……”她意识到这是他的眼泪。
他哭了？！
他也很委屈吧。
明明才三十岁不到，却背负起大禹万千百姓的生命，肩负柳氏一门的荣辱。
为了大禹，为了百姓，亲自下令斩杀了十万叛军，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应该也很难过、很恐惧吧？
她看着伏尸十万，血流成河，便已经吓得整夜睡不着。
他作为下令斩杀他们的人，心理压力得多大啊。
可是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没有人关心他害不害怕，难不难过，敢不敢睡觉。
大家只觉得他冷血、无情，心机诡谲，怕他惧他，觉得他是搅弄风云的阴险小人。
可是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他的心也是肉长的，他也会难过，会伤心，会恐惧。
叶卿绾伸手，轻抚他的后背，安抚他：“没事的，都过去了。”
柳晟力道微微收紧，随即一下松开，等她再看他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润谦和，看不出一丝破绽，笑着道：“进去吧。”
“好。”叶卿绾转身，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确定他还在笑着看着她，这才走了进去。
柳晟在屋外站了好一会，确定她歇下了，这才转身回去。
回到住处，他让人打了一大桶热水，闭着气，把自己整个埋在热水里，只有这样，他才能让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他憋了很久，久到感觉呼吸不上来了，头顶忽然出现一只手，一把将他从水里拽了出来：“你发什么疯？”
柳晟骤然出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襄王被他溅了一身水，怒气冲冲的盯着他。
柳晟笑了：“泡个澡而已，军营里不能泡澡吗？”
襄王将信将疑的盯着他，脸色也渐渐缓和：“第一次做这种事，难以接受很正常，久了就习惯了。”
“殿下这是在宽慰我？”柳晟又恢复了往日深藏不露的做派：“莫不是怕我自裁？”
襄王白了他一眼：“本王盐吃多了，闲的。”
说完一甩身上的水，推门而去。
但是不管柳晟认不认，坑杀十万叛军这种事，换谁都得发憷，想当初襄王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杀了不过十余人，回去连着做了三天噩梦。
所以此时此刻，不管柳晟是恐惧、害怕、愧疚，还是出现其他的情绪反馈，都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