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信息汇拢,墙壁上悬挂的舆图被代表不同势力与jūn_duì 的各色旗帜、箭头所涂满,捋顺其间的繁杂纷乱,便能将当下长安局势洞彻心中,如观掌纹。
高侃站在舆图前,详细介绍长安城内外之形势。
“当下,长孙无忌调令通化门外一部精兵进入长安城内,除此之外,尚有诸多河东门阀的jūn_duì 入城,猬集于承天门外皇城附近,等待命令下达,即刻开始猛攻太极宫。”
顿了一顿,高侃又引导诸人目光自舆图上从皇城向外,投注到玄武门附近,续道:“在军营以及大明宫附近,叛军亦是来势汹汹,自各方给咱们施加压力,使得咱们难以支援太极宫的战斗。这一部分,则是以河东、中原门阀的jūn_duì 为主,目前向中渭桥附近集结的,是阳曲郭氏,自通化门向北逐步靠近太明宫的,是太原白氏……”
说道这里,他又停了一下,瞅了一眼端坐如山的房俊,指着舆图上大明宫北边联结渭水之畔的位置,道:“……于此处布防的,乃是文水武氏的五千私军。”
帐内终将尽皆一愣。
文水武氏因周平王少子“生而有文在手曰武”,遂以为氏。武氏传至晋阳公洽时,别封大陵县而定居,时至今日,文水武氏虽然底蕴不错、实力不俗,却始终未曾出过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唯有一个当年资助高祖皇帝兴兵反隋的武士彟,大唐立国之后因功敕封应国公。
当然,这些并不足以让帐内众将感到意外,毕竟关中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勋贵遍地,随便一个土包低下都可能埋着一位皇帝,区区一个并无实权的应国公谁会放在眼里?
让大家意外的是,这位应国公武士彟有一个闺女当年选秀送入宫中,后被陛下赐予房俊,名叫武媚娘……
这可就是大帅的“妻族”啊,如今对阵沙场,万一将来刀兵相见,大家该以何等态度相对?
房俊明白众将的忌惮与担忧,如今叛军势大,兵力雄厚,右屯卫本就处于劣势,若是对阵之时再因为种种原因畏首畏尾,极有可能导致不可预知之后果,进而伤亡惨重。
他面无表情,淡然道:“战场之上无父子,更何况区区妻族?若是平素,亲戚之间自可礼尚往来、相互帮衬,然而眼下东宫危在旦夕,诸多兄弟袍泽奋勇杀敌、死不旋踵,吾又岂能因自己之妻族而使得麾下弟兄承受一丝半点的风险?诸位放心,若他日当真对阵,只管奋勇拼杀便是,固然将其斩尽杀绝,本帅也只有嘉奖褒赏,绝无怨尤!”
媚娘的嫡亲都已经被她弄去安南,后又遭逢匪盗杀戮,几乎绝嗣,剩下这些个远房偏支的亲戚也不过是沾着一点血脉关系,平素全无往来,媚娘对这些人非但没有族亲之情,反而深怀怨忿,便是统统杀光了,亦是无妨。
众将一听,纷纷感慨钦佩,赞叹自家大帅“大公无私”“大义灭亲”之伟大光明,愈发对维护东宫正统而意志坚定。
高侃也放了心,他说道:“文水武氏进驻之地,处于龙首原与渭水联结之初,此地平坦狭长,若有一支骑兵可绕过龙首原,在大明宫西侧城墙一路南下,突破吾军薄弱之初,在一个时辰之内抵达玄武门外,战略地位非常重要,所以吾军在此常驻一旅,以为封锁。一旦开战,文水武氏对于玄武门的威胁甚大,末将之意,可在开战的同时将其击溃,牢牢把持这条通道,确保整个龙首原与大明宫安全无虞。”
房俊盯着舆图,思忖一番后缓缓颔首:“可!兵贵神速,既然确认了这一条战略,那么一旦开战,定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击溃文水武氏的私军,不能使其成为吾军后防上的一颗钉子,进而牵扯吾军兵力。”
因地势的关系,大明宫北侧、西侧皆不利于屯驻jūn_duì ,却适合骑兵突进,若不能将文水武氏一举击溃,使其稳住阵脚,便会时刻威胁玄武门以及右屯卫大营,不得不分兵予以应对,这对兵力本就捉襟见肘的右屯卫来说,极为不利。
高侃颔首领命:“喏!末将会派遣王方翼令一旅铁骑屯驻与大明宫内,一旦关陇开战,便第一时间出重玄门,突袭文水武氏的阵地,一举将其击溃,给关陇一个下马威,狠狠打击叛军的锐气!”
叛军势众,但皆乌合之众,打起仗来顺风顺水也就罢了,最怕处于逆境,动辄士气低迷、军心不稳。所以高侃的策略甚是正确,一旦文水武氏被击溃,会使得各处门阀jūn_duì 兔死狐悲、信念动摇,而且文水武氏与房俊之间的亲戚关系,更会让门阀jūn_duì 认识到此战乃是国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其间毫无半分转圜之余地,使其心生惧怕,进一步瓦解其战意。
连自家亲戚都往死里打,可见右屯卫不死不休之决心,其余门阀jūn_duì 岂能不甚为忌惮?
不想死就离右屯卫远远的,否则打起来,那便是六亲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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