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得到印证,宇文陇登时心中大定,问道:“战况如何?”
斥候道:“右屯卫出动千余具装铁骑,数千轻骑,由安西军校尉王方翼率领,一个冲锋便击溃文水武氏八千人的阵地,而后一路追杀至昆明池附近,将文水武氏的私军杀得干干净净,逃亡者不足白人,便是主将武元忠,其家主嫡孙武希玄亦殁于阵中。”
“嘶……”
左右将校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谁都知道文水武氏乃是房俊的姻亲,也都知道房俊是如何宠爱那位妩媚天成、艳冠群芳的武媚娘,即便是两军对阵,可是对文水武氏下了这般狠手,却着实出人预料。
宇文陇亦是心中惴惴:“房二那厮这是动了真火啊……”
想想也是,如今双方战局虽然成拉锯之势,甚至自房俊驰援长安之后偶有胜绩,但双方之间巨大的差距却不是几场小胜便能够抹平的。时至今日,东宫动辄有倾覆之祸,一丝半点的错误都不能犯下,房俊的压力可想而知。
此等情况之下,身为姻亲的文水武氏不仅甘愿投靠关陇与房俊为敌,更作为先锋深入战略要地,试图给予房俊致命一击,这让房俊如何能忍?
有人忍不住道:“可这也太狠了!文水武氏本就不是什么世家大阀,底蕴有限,八千兵马顾忌已经掏光了家底,如今被一战歼灭、全部屠杀,此战过后怕是连豪强都算不上。”
好歹是自家亲戚,可房俊偏偏逮着自家亲戚往死里打,这种酷烈狠辣的作风令所有人都为之忌惮。
这个棒槌眼见局势不利,动辄有倾覆之祸,已经红了眼不分亲疏远近,谁敢挡他的路,他就弄死谁!
周围将校都面色颜色,心中忐忑,求神抱佛保佑千万别跟右屯卫正面对上,否则怕是大家的下场比文水武氏好不了多少……
宇文陇也这么想。
宇文家现在算是关陇当中实力排名第二的门阀,仅次于这些年横行朝堂攫取无数利益的长孙家。这完全倚赖当年先祖执掌沃野镇军主之时积攒下的底蕴家底,时至今日,沃野镇依旧是宇文家的后花园,镇中青壮竞相投入宇文家的私军,全力支持宇文家。
右屯卫的强硬剽悍是出了名的,在大斗拔谷与吐谷浑铁骑硬碰硬的大战,兵出白道在漠北的冰天雪地里覆亡薛延陀,一场一场的硬仗彰显了右屯卫的风骨。这样一支jūn_duì ,纵然能够将其战胜,也势必要付出极大之代价。
宇文家不愿承受那样的代价。
若是自己这边进度缓慢一些,让长孙家先行抵达龙首原,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下,会使得右屯卫的攻击活力完全倾泻在长孙家身上,无论战果如何,右屯卫与长孙家都必将承受严重之损失。
此消彼长之下,宇文家不能可以伺机突进玄武门,更会在以后压过长孙家,成为名符其实的关陇第一门阀……
宇文陇心念电转、权衡利弊,下令道:“右屯卫猖獗暴戾,残忍血腥,犹如笼中之兽,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传吾军令,全军行至光化门外,就地结阵,等待斥候传回右屯卫详细之布防策略,才可继续进军,若有违令,定斩不饶!”
“喏!”
左右将校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支jūn_duì 汇聚了多家门阀私军,整编一处由宇文陇统御,大家之所以进入关中参战,想法大同小异,一则忌惮于长孙无忌的威逼利诱,再则也看好关陇能够最终获胜,想要入关攫取利益。
但绝对不包括跟东宫拼命。
大唐立国已久,以往一个门阀便是一支jūn_duì 的格局早已不复存在,只不过大家倚仗着建国之前积攒之底蕴,养护着或多或少的私军,李唐因门阀之襄助而夺取天下,高祖皇帝对各家门阀颇为优容,只要不祸害一方、对抗朝廷政令,便默许了这种私军的存在。
但是随着李二陛下励精图治,国力蒸蒸日上,尤其是大唐jūn_duì 横扫六合天下无敌,这就使得门阀私军之存在极为碍眼。
国家越来越强势,门阀自然随之削弱,再想如以往那般招募青壮编入私军,已经全无可能。更何况国力愈来愈强,百姓安居乐业,已经没人愿意给门阀卖命,既然拿刀当兵,何不干脆参加府兵为国而战?大唐对外之战争近乎无敌,每一次覆亡敌国都有无数的功勋分派到将校兵卒头上,何苦为了一口饭食去给门阀卖命……
所以眼下入关这些jūn_duì ,几乎是每一个门阀最后的家底,若是此战折腾个精光,再想补充已经全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