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房那个味,是如何都受不来,无法说服自己在里头同茶农挤麻袋,四人只能在外头将就一晚。虽然入了夜天转凉,冻得不停打着哆嗦,可总好过里头那闷得喘不来气的酸臭。在外头将就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才觉着自己个入了眠,眼睛都没闭上许久,监工的便开始敲着锣要茶农全数起床开始新一天采摘。这要是搁在平时,少爷哪一个不是睡到日上三更才醒的,可这会子他们可不是精贵的少爷,而是一个个苦命的茶农,所以监工的催锣纵使烦厌也得乖乖认了。打了呵欠又吃了几口在少爷眼中猪都吞不下的吃食,这才带着茶筐入茶园采茶。连着几日下来,这头几日指头磨出的伤口还没见好,今儿又继续伤上加伤,十指连心那种刮割的疼简直揪人。不过疼着疼着,竟然也就习惯了。习惯是一回事,可这采茶的技巧还没摸清,所以这进展仍旧叫人叹怨。就在萧家的两位公子奋力于采茶事业时,前头突然传来女孩的哭喊声。小女孩的声音,也不知受了何等委屈,竟一嗓子嚎了出来。这忽然传来的哭声不止顿了茶农的动作,也叫几人蹙眉抬了头。哭声抽抽泣泣,叫人听了都觉揪心,当下也顾不得旁的,几人直接顺着哭声赶去。这人上了前,跃过几位茶农出了茶田,这才瞧清出了何事。只见一身穿暗红色锦衣一副管事打扮肥头圆耳的男人站在那处,瞪眼戾眸叱骂着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姑娘,而那小姑娘的身边则翻了一个茶筐,茶筐里头的新芽散在地上。许是小女孩不慎碰了茶筐,撞翻了这一筐叫里头的芽叶撒了一地,又碰巧叫这管事的人瞧见,故而引来一通叱责。芽茶翻了一地,那管事的自然觉着恼火,尤其是见着小女孩嚎哭不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不只是开口叱责,竟还伸出手不停戳着小女孩的脑袋。一下接着一下,每一下皆是重的,小小的丫头身子娇柔,哪受得了管事这一下接着一下重戳。瘦小的身子连着晃了几下,最后重重摔在地上。这一摔怕是又吃疼了,当下哭得更加伤心。而这一份伤心可换不来管事的怜意,指着小丫头,管事喷溅着口水不停骂道;“你这小浪蹄子,出门不带眼是不是,居然把茶筐给撞了。你看看这一筐的好茶,都叫你这浪蹄子给费了。哭,你还有什么脸面,敢给我哭。你这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小浪蹄子,还不赶紧把茶给我捡了,这要是芽茶脏了损了,哪怕是一星半点,仔细我打死你。”管事骂得凶,模样更是吓人,小女孩哪受得了这一番吓,当下哭得更凶了,连着气也险着喘不上来气。虽是吓得够呛,可是管事的话她也不敢不听,当下一面抽泣一面跪在那儿捡着芽茶。小女孩已是可怜,管事的却没打算放了她,继续在边上骂骂咧咧喊道:“捡捡捡,还不赶紧给我捡,磨磨蹭蹭的作死给谁看啊,哭,还有脸给我哭,怎么难道我还不能骂你了。这么简单的事都不会做,你说你还没干什么废物,你这蹄子就是个废物,跟你爹娘一样都是废物。”话越骂越难听,女孩的抽泣声也越来越大,这样一个大男人却这般欺负一个小丫头,有人看不下眼了。上了前看着那个管事,有茶农说道:“不就是撞了茶筐撒了点茶,捡起来不就得了,有必要骂得这么难听。你也是爹娘养的,就不能留点口德。”“留口德,怎了难不成你还想当英雄出来主持公道,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有没有这本事。”“我没想管事,只不过咱也得讲一个理。”“讲理,这萧家茶田里,我就是那个理,怎么有本事你来打我啊,不过我可警告你们,如果你们敢乱来,我可不会跟你们客气的,你们这群贱物可别忘了,你们的卖身契可还在老爷手上。就算把你们一个个打死了,上官府那儿我这处都有理。我们这可是萧家茶田,京都萧家的萧,别说是本地的官衙,就算是京都里的官,跟我们萧家也牵了干系。哼,看什么看,在瞪信不信我连你的眼珠子一块挖出来,还有你们,一个个都不会做事干活的,还不快去采茶,这要是误了时辰完不成今天的量,今儿的工钱你们一个子都没想要。”官商勾结,就算想要告,也没处说理了。管事的这一喊,本来还有几个憋不下火打算上前理论的,叫他这一压吓当下也不敢出声了。见着这些茶农叫自己压了下去,那管事的更加嚣张喊道。“我可告诉你们,今年的春茶京都那儿可是要了跟去年一个数,三千担远洲新茶,要是到了茶收时还不能凑够这三千担,这几日的工钱,你们一个子都别想拿,知道没”远洲的春茶采收时日也就半个来月,二十来天的日子,几百号的人,三千担的数叫人想都不敢想。这样一个产数,分明是让茶农用自己的命去换。这狗仗人势的管事,实在可恨到了极点,对于这人当是恨得牙根痒痒。只是这牙根发痒又能如何,人家是茶田的管事,非他们这些茶农可以反抗的。被压榨了数年,茶农早就学会隐忍,不过那傲性的公子可不是处处吞忍的茶农。萧楚瑞自视自个已是混了性,恶得连心肠都快坏了,可跟这个肥头圆耳的管事比起来,竟还逊了几分。他最是恶性,也只觉着自个的恶性理所应当,如今见着这一头肥猪一样的家伙在面前耍着横行,萧四公子如何咽得下这一口闷气。当下眼都眯了,人也动了身就要向前,谁曾想才刚刚动了身却叫昨儿给他们送茶的老农拦了下来。紧赶拦下他,老农压着声说道:“你这小伙子想过什么”“那头猪欺人太甚。”“猪”这茶园里头可没人敢这样骂管事的,当下可叫茶农吓的,急忙压了嗓音,老农说道:“小伙子,你可别逞强啊,你可知那人是谁那可是分坊主事家的管家老爷。你可别逞了一时之气得罪了他,要不然往后这日子,你就别想过了。”这小伙子生得俊秀,一看就不是能挨苦的,老农也是好心,劝着不希望他意气用事。只是对着这种十足的恶事,恶性的萧四公子哪忍得下去,当下重重哼着,萧楚瑞说道:“不就是一头猪,居然还有脸面自称管家老爷,我今儿就是瞧他不顺眼了,他还能把我怎了。”说完将自己的手从老农那处抽了出来,楚瑞径直走了出去,翻眼说道:“这一大早的,谁刚从那粪堆里爬出来,张口闭口不干不净的,也不怕熏了这满院子的新茶。”话是讽得直白,当下叫那管家气得连都横绿,直接抬眼朝着萧楚瑞瞪去,管家说道:“哪个不长眼的,嘴上敢没干没净,敢这么和我说话”这话刚怒便瞧着一俊秀男子从茶农中走出,虽一身粗布麻衣,却也掩不了生来的俊骨。在瞧着萧楚瑞从人中行出,这管家的确叫他的模样惊得失了几分愣,不过这失掉的魂愣也就片刻之事。在瞧着萧楚瑞一脸的讽与不屑以及连声哼冷时,刚才他的讥讽再度灌入脑中。这茶田里的茶农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些低贱之物,就算模样长得漂亮,也仍是一样。当下管家的火气也涌了上来,甩了一身横肉朝着楚瑞走来,冲着他喊道:“你这没眼的小子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晓不晓得我是谁”“不就是一头会哼哼的猪,谁有那个闲工夫费心去记一头猪是谁。”“你敢骂我”在这茶田里素来只有他教训别人的份,何时有人顶嘴,而且还如此辱骂于他。当即管家可咽不下这一口气,气得直接呵了左右随着他一块前来茶田的家丁,说道:“你们两个,给我上去好好教教这不懂事的混账,什么是萧家茶田的规矩。”管事的话刚刚落下,那得了意的家丁登时活动指节走了上去,这人才刚刚走近离开萧楚瑞还有数步距离,也不知何处射来的石子,不偏不倚正巧击中两人膝处。膝上受此一敲击,这两人自然软了脚单膝跪下,因这石子来得突然且这茶田里的皆不是练家子,无人留神到这私下击出的石子。原还气势汹汹准备动手的两个家丁,忽然毫无根由单膝给萧楚瑞跪下,这突然的软膝一跪,莫说边上瞧得惊心的茶农,就连管家也愣了。迷着愣看着突然软膝跪下的两个家丁,管家这儿还没弄清个所以然,那厢的楚瑞已经笑着说道:“莫非这就是管家所说的萧家茶田的规矩这样的规矩还真是稀罕呢,不过这无功不受禄的,毫无根由一拜,我还真承受不来啊。”呵着展了颜,眉宇之间那舒展开的笑不仅瞬间彰显了公子的华美,更是带了几分气死人不偿命的坏意。萧楚瑞笑起来,的确好看,只可惜除了好看,他那眉宇之间无论是眼眸还是眉梢,处处不消的讽嘲却也足以叫人忽视那一笑下的华美,转而怒了一身火气。这人可是当着茶农的面给自己难堪,如今这不中用的家丁,连还没打了竟然无缘无故给人跪下,听着萧楚瑞的讽笑以及那茶农中隐隐的窃喜,管家哪忍得下这等奇耻大辱。当下指着茶农怒喝,呵斥再笑就给他们好看,管家干脆自己上前。迈着肥圆的身子走到萧楚瑞面前,管家打算亲自给这不长眼的茶农一个教训。没想着人才刚到跟前,手才抬起,那挥下的手眼看着就要落在楚瑞那张俊秀的脸时,那一瞬,管家的手叫人隔空拦下。本在萧楚愔身边看着看热闹的韩华,不知何时人已到了楚瑞身边,此时伸了手隔下管事挥下的巴掌。伸手扣握,截下管家这一巴掌,韩华说道。“管家,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的,这要是真伤了人出了事,闹大官衙可就不好了。”韩华这一截显然出了管家预料,他都没回来神跟前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冒出的。韩华出手的确让管事的楞了一下,不过这茶田他已称霸多年,如何能叫两个茶农压了气势,当下狠狠将被扣住的手从韩华手中抽出,管家退了两步指着他们的鼻尖说道。“官衙,我告诉你们,就算闹出事了,这官衙也不会保你们。我们萧家在京都可是有人这,就算是远洲的知府见着我们分坊的熊主事也得客气三分。你这区区茶农,贱民一个,也敢威胁我。真是反了,反了。”先被楚瑞讥讽一番,又叫韩华拦了下来,管事的这一窝火更是不怒得很。当下就想给他们教训,直接踢开软在地上还没起身的家丁,管事的将那茶田内的监工全部喊了过来。茶田的监工虽不算多,不过粗粗算起来也有二十来个,在管事的怒唤之下,监工自然赶了过来。为首的监工刚到,就叫管家一番气责,指着那人的鼻尖,管家喊道。“熊主事那么信任你们,将茶田交给你们打理,可你们看看,这拿来的刁贱之人,居然敢在我跟前耍横。我告诉你们,这两个人给我好好的收拾,往死里好好的收拾,让他们好好长些记性,晓得这萧家茶园到底有哪些规矩。”茶田的这些监工可不是寻常之人,一个个脾气横得紧,平日里有事没事就会给茶农罪受,如今管家亲自开口,他们自然更是气横。在受了管事一番叱责并且得知有茶农开罪了管事,监工这面子上也挂不住,当下横着眼看着楚瑞和韩华,那些个监工的嘴上已经骂咧开了。这萧家茶园的监工请的都是附近有名的恶霸,几人敢去招惹,当下老农也是急了,急忙扯着萧楚愔的袖子说道:“完了完了,他两这一回是真摊上大事了,这让监工打上一顿,恐怕连着几日都别想下床了。”监工的厉害,老农心里明白,以前有人不服曾经闹过,可那些闹事的人都叫监工打得半死不活。因为监工下手从来都是狠的,以至于渐渐的,茶田里的茶农也不敢明着有何怨声。如今管事的将监工叫人,要他们好好收拾这不长眼的两人,老农心里如何不忧。老农这厢急坏了,萧楚愔那处的心也提了起来,瞧着那监工已经抡着拳头上了前,萧楚愔突然往前迈去,说道。“我家兄长和四弟脾气急,不懂规矩和礼数,还望管事的莫要同他两人计较。”,,;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