佃农哄抬价格,那是生意场上的事,官家是管不来这样的事。不过要是底下的人借势起私,利用职权大量敛吞东家的银子,那么这一件事可就非生意场上事情,而是形如偷窃。偷窃,这要是真的定了罪,少说也是数年。牢里头的日子和饭食,可没人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尝尝。本来心里头就揪了恐,老觉着大小姐这一次来意不善,尤其是听了这一番话,并且瞧见在说了这番话后,萧楚愔竟时有时无朝着他这儿瞥来,他这一颗心更是不安。心里头一直提揪着,尤其是萧楚愔那口口声声事有蹊跷必会请了官府主持公道,侄儿几乎乱了。他是贪,也仅仅只是贪,因为上位者无能没法克制住心里头的贪欲,所以敞开了肚皮不停的贪。不过再如何的贪,这唐掌柜的侄儿毕竟不是个有能耐有本事的主,心中提了揪加之萧楚愔一个劲的若有所指,承了不少压力的侄儿最后也顶不住了。在大小姐那一番“要是真查出中间哪个环节出了不该出的岔子必当移交官府时”,这侄儿扛不住了。当即颤了身子跑到正厅中,随后跪下来含身低头,侄儿连着请罪。这罪请得突然,唐掌柜那儿是一脸不解,倒是萧楚愔,心中早就有谱。侄儿跪下请罪,她当清的,只是这当口却又不想将事挑明,只是瞥了眼审端着跪在正厅上的侄儿,萧楚愔问道。“请罪唐掌柜这侄儿的罪,请得有着莫名呢。唐掌柜,您可知您这侄儿请的,是哪门子罪”这突然跪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唐掌柜那儿还觉着莫名呢,哪能晓得侄儿这闹的是哪一出。当即面色都变了,冲着萧楚愔作揖赔了礼,随后急忙冲着侄儿使着眼色顺道厉斥说道:“你小子干什么好端端的跪下来请哪门子罪。没事就别再这儿捣乱,叫大小姐烦心。”“叔,侄儿我,侄儿”“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快起来说。”“侄儿我”这种话要他自个说,还真难开这个口,毕竟这个侄儿实在不知如果自己主动招了,大小姐会不会将自己送入官府查办。跪在那儿支支吾吾,显然在纠结着这一件事,瞧着侄儿那几乎扭成一团的脸,萧楚愔说道。“若是有事,便说吧,自己说了总比到时候叫人查出强。至少心里头,还能少气几分。”大小姐是知道的,光是冲着这一句话侄儿就知道,大小姐果然是知道的。萧楚愔这一番话唐掌柜听得一脸莫名,不过侄儿却清了。明白这是大小姐给的机会,当下也顾不得心里那点小盘算,一咬牙一闭眼,侄儿说道:“大大小姐,今年远洲那处报来的银子,并没有涨。”“哦,你是说今年的工钱,没涨分毫”“是,是的”“那往年呢”“往往年”“是啊,今年的银子没涨,不过我看这账目上每年工钱这一块,可是年年都往上提了不少。这茶农刁横,涨了头一年,又连着涨了好几年,本小姐可不觉着就单今年,他们会突然起了善心不再往上哄抬价钱。”幽一笑,眼轻瞥,关于这茶田的事萧楚愔不说,她到想看看,从这侄儿的口中究竟能吐出多少真话。“这这”明显又是一番支吾,瞧着这人还不肯老实交代,萧楚愔当即唤了厢竹,让她上官衙报案。一听大小姐真要报到府衙那儿,这侄儿哪还敢在支吾,当即说道:“大小姐,小的这几年,报数的时候也提了银子,吞,吞了回扣。”“看来这银子高得离谱并非茶农刁横,而是唐掌柜家出了耗子,叫自家耗子钻了空,掏了米银呢。”讽冷笑着,说道:“便是不知这几年下来,唐掌柜这位亲侄究竟在上头讹了多少。”这是自己的亲侄,唐掌柜一直信他,便是因为相信,所以远洲茶田往来办处的事才全权交到他的手上。这个世上谁都不能相信,独独自己的亲人,是唯一可以信的。相信,便是因为相信,所以一切都交给他,也正是因为相信,所以这些年来他说什么,自己就觉着是什么。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自己一心信着的侄儿,竟然背着自己干出如何混账恶事。私吞本家下批给茶田的银两,而且所贪的数目还不少,当得知这个混账竟然在自个的眼皮底下贪了这么些年,唐掌柜险些没叫心中这一口气堵得晕过去。抬起手,连着指点,唐掌柜说道:“你你你这混小子是不是想气死我。”“唐掌柜这侄儿所行的事,莫非唐掌柜不晓得。”萧楚愔这话刚落,唐掌柜那儿的心直接提了上来,急忙看着萧楚愔,唐掌柜说道:“大小姐,这一件事我是真不知啊。我怎么也想不到,这混小子竟然会辜负我的信任,居然在我眼皮底下吞扣本银。大小姐,我”“好了”这后头的话她也是没兴趣听了,直接抬了手示意唐掌柜别在说下去,萧楚愔说道:“这回扣吞得是有够无声无息的,虽然茶坊主事的是你唐掌柜,不过毕竟茶坊属我萧家,唐掌柜在用人的时候就不知提点心”不客气的瞥了一眼,随后飘了这一句,落飘之后也不在看着唐掌柜,而是瞧着侄儿,说道。“这几年下来,你从茶坊到底捞了多少油水”“这这”“大小姐问你话呢,你还不老实招了,真打算扭进官衙才肯说吗”都这当口了,这个不顶事的侄儿竟然还想藏着掖着。自己眼皮底下居然出了这种事,对于自视过高的唐掌柜来说面子上自然挂不住。气了一肚子的火气,又见着侄儿支支吾吾不肯老实交代,他也顾不得萧楚愔还在上头坐着,直接上了前狠狠戳着侄儿的脑袋。叫唐掌柜这么一戳,这侄儿也不敢在隐瞒了,忙说道:“回答小姐,这几年下来,小的大概吞了两三成回扣。”“两三成,你小子竟然吞了两三成的回扣”萧家茶田每年产的茶叶数量极其可观,这付出去的工钱银子自然也不是笔小数。虽说这几年下来也就贪了两三成的银子,不过这两三成加下来,那可是一笔惊人的数。便是这一笔银子,就足够让他在牢里呆上半辈子了。侄儿吞了回扣,却没料到他竟然吞了这么多,当即唐掌柜差点真晕过去。杵在那儿连着喘了数声,用力压下心中的火,唐掌柜怒道:“你这混小子,亏我这么信你,这整查茶田的差事全都交到你的手上。可你呢,你呢,你就是这样替我办事的。”“叔,侄儿知道错了,大小姐,小的知道错了,大小姐别将小的送进官衙啊。”官衙那种地方光是听着就叫人觉了害怕,银子虽然重要,不过相较于命而言,多数人还是惜命的。连着吞了这么多,这会子倒知后怕了,对于这等人,萧楚愔实在不屑。瞧着跪在那儿求着自己开恩的侄儿,以及边上虽然气得差点翻白眼晕过去,却还是厚着脸皮求自己开谅。萧楚愔抿唇挑眉,左侧眉梢微微上挑,连着唇角也朝左侧勾起。上勾的唇发了冷笑,笑后说道。“别把你送入官府,小姐我可不是那种喜欢赶尽杀绝的人,本来心里头就想着,要是你肯老老实实全招了,并且将私吞的银两吐出来,这官府吗也是可以不送的。毕竟官衙那种地方,小姐我虽然没去过,不过还是略有所闻,那真真不是人能呆的地方。若是真将你送去,谁晓得等你出来时,人可还完好。可是你小子却不领情,话说一半留一半,不肯老实全招。你这儿跟我耍花招,还想让我网开一面饶你一命”前半句说得幽幽轻轻,听不出多少怒意,可后头的几句话却突然重了声,尤其是最后一句,几乎揣了怒。怒气上涌,手也重重落拍在案桌上,那发出的重拍吓得侄儿的心又是一阵。侄儿这处是吓到了,而那唐掌柜,哪还有心思去管旁的,听了大小姐这话晓得这不中用的侄儿可能还没老实,他连忙恨铁不成钢恨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藏事,难不成真要进了衙门,请可官爷动刑,你小子才肯全招”“大小姐,叔,我真全说了。”这脸都带了扭,看着侄儿这样,恐是真全说了,唐掌柜急忙看着萧楚愔说道。“大小姐,这小子看样子是全说了。”“全说了,所以这几年的新茶,你就只贪了两三成”“是啊大小姐,小的是真的只贪那两三成,以往恐着被发现,也就没敢大贪,只是这一两年。”“只是这一两年发现唐掌柜信任你,从来不去探究本银的事,加上东家又是个不管事的蠢货,所以干脆放开了手,大把大把贪上些许”这东家指的正是萧楚愔自个,这自个讽着自个的话谁敢点头称应。下意识的点了头,随后意识到萧楚愔刚刚说了什么,这被绕了进去吓得心肝都颤了的侄儿这会子都带哭腔了。苦耷着一张脸,侄儿说道。“大小姐,小的,没那意思啊,小的,小的,都是小的贪心,小的混蛋,求大小姐饶了小的吧。”话正说着顺道抬起自己的手,一下接着一下扇着自己的耳光。那每一下扇的,还真是连点情面都不留,瞧得厢竹都觉脸疼。当即俯了身凑到萧楚愔跟前,厢竹轻声说道。“大小姐,看样子这厮真只贪了两三成的银子。”话音刚落见着萧楚愔眉心紧蹙,便是这没有松开的蹙眉让厢竹觉了事非己思,当是顿了色,随后问道:“小姐,这事恐还有旁处不对”询问的话落后,见着萧楚愔拿起边上的账目,草草扫了一眼随后喃声轻道:“只贪了两三成,不当啊。”“小姐,为何不当。”“若只是两三成的话,这茶叶的本钱,还是高了。”虽然之前没经手过茶田的事,也不清这里头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况,不过凭借多年商场上的叱咤,萧楚愔还是本能觉着这扣掉两三成的茶叶,茶农要的工钱还是高了。蹙着眉翻看着手中的账目,因为这些账目已经瞧了不下数十遍,这里头的数据也是清的。翻阅起来草草扫上一眼,心里头也就明了七八分。将账目从新放回桌上,抬了眸看着那不知不自觉中自个停下耳光的侄儿,萧楚愔问道:“我问你一事。”“大小姐您问。”“每次去远洲,都是茶农亲自到你跟前讨要工钱的这工钱的数,还有茶田每年所需的整修银子,也是你亲自去查的”“这”“怎么这事比你贪的银子还要紧,说不得”“不是不是,大小姐您误会了,小的哪有什么是不能跟大小姐说的。这些年小的虽都亲身去了远洲,不过这茶田所需的一切,等小的到时就已经整好了账目,直接交给小的了。”“你到时账目已经整好了”话落唐掌柜说道:“是的,茶坊每一年要的茶叶多,加之京都与远洲那处离得远,路途上免不得要耽搁不少时候。茶叶就讲究的就是时候,如果没能赶上那时采下新茶,口感终归逊了些。老爷为了能尽快收购好茶,并且为了防止路上耽搁上太长的时间,错了好时机,也为了减少本钱,就干脆在远洲开了一处茶田,在那儿留了个主事。这些年茶田的事便一直是那边的主事管着的,那儿需要什么,全部列成账目送入京都,京都在下批银子给了那处。至于采下的茶,都是等着京都派人过去,验了茶,便直接送入京都。”“原是这样。”了然点着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既能在茶产刚出时抢到第一手好茶,又能节约不上路上的开支。对于萧老爷这个决定,萧楚愔自然认可,可是认可归认可,这里头藏的猫腻还是叫她忍不住挂了讽。先是点了头,认可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不过头点后,萧楚愔却笑着说道:“在远洲那处办个点,确实是个好法子,不过”“小姐,不过什么”厢竹疑着,萧楚愔说道:“不过却容易养出耗子。”轻了笑,哼了语,说道。“山高皇帝远的,地头蛇最容易叫人防不胜防,看来咱这萧家的茶坊,不止养出一只耗子,那远在远洲茶园,还藏了只肥得可以流油的大耗子呢。”本想着这一件事皆出自唐掌柜这位亲侄的手,没想着人家还没贪心到那等人神愤气的地步。茶坊这些年用于茶田的一切开支,想来大多数进的也不是这侄儿的腰包,而是另一只耗子洞里。远洲茶田,她本就打定主意亲自理办,如此看来,这一趟还真免不得了。幽着抬了眉,而后露了笑,看扫着桌上账本,萧楚愔也开始盘着心思。,,;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