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也是一个重要的环节。
但他们是皇族后裔这个消息传出去,天下臣工会有何反应,犹未可知,所以这件事,还不能大肆声张,这也是我一定要亲自去的原因。
听我分析了这一切,少羽也明白无法挽回,可他还是有些不服气,微微的嘟着嘴:“可是,让你这样身怀六甲的孕妇出去,我——我——”
“少羽,”我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郑重的看着他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你是楚风唯一的血脉,当初你二哥被困参合陂他都不让你出兵,你也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利害。更何况,我这一走,你就必须一个人面对南宫煜,你不能让他起疑,也不能让朝政发生一点变动,否则,牵一发动全身,中原大战一触即发,你一定要稳住他!”
他看着我,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看他答应了,我也松了口气,便准备下马车,直接走向我安排的那辆马车,少羽跟在我身后,可儿和玉穗儿也从后面的马车跳了下来,跟着我们:“皇上,太后……”
少羽想了想,说道:“你把可儿带在身边吧,她能照顾你。”
我回头看了一眼,可儿娇俏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并没有说什么,只看着他,便笑了笑:“可儿一走,南宫煜还会看不出来吗?”
“……”
我挥了挥手,让他们俩先下去,等周围的人都隔得远远的,我低声对少羽道:“可儿一个姑娘家,从小混在军营里跟你们一群大男人摸爬滚打,吃这些苦,难道皇上还不明白么?”
他看了我一眼,嘴唇有些颤抖。
“本宫半生用心用情,也并不成功,所以不想为皇上安排什么,只希望皇上用心去看,莫要辜负了真心真意,浪费了似水年华。”
我和他一路说一路走,已经走到了那辆马车前,少羽没有接话,只闷闷的揭开帘子看着车厢里,里面倒是布置得十分妥帖,几张厚厚的雪狼皮把车板垫得软软的,坐上去如同在云堆里,角落还有暖炉和藏酒,也不怕路途遥远。
他想了想,又一转身,朝着漆黑的夜幕中做了一个手势,我就感到夜色中,似乎又有一些人来往。
“皇上……?”
“这是青龙十八影卫,”少羽转头看着我:“全都是武艺高强,以一顶百,让他们跟在你身边,朕也放心一些。”
我看着他,知道拒绝也没有用,况且这么长的路,的确需要一些可靠的人,便答应了。
少羽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短剑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这是一把精致的短剑,剑鞘上雕琢着飞虎团云,栩栩如生,拔剑出鞘,即使在漆黑的夜幕下眼前也闪过了一泓寒光,如水般清冽,光耀人眼。
“这是我们家传的防身短剑,你也带在身边吧。”
我双手握着那把剑,微笑着看着他:“谢谢你,少羽。”
他脸色仍旧很不好看,但还是扶着我慢慢走过去,正要准备上马车,我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看着他道:“还有一件事,我也只是提醒你,千万不要在东方对玄武国出兵,也不要想着为你二哥报仇,这些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少羽看着我,又看了看我的肚子,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听见他嘴里似乎在嘀咕着什么:“二哥,不可能是他们杀的。”
我心中一惊,睁大眼睛看着他:“你说什么?”
少羽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下,然后拿过我手中的那把短剑,一手握住了剑格,一手握紧了后半段的剑柄,微微一用力,只听“苍”的一声,眼前突然闪过了一道耀眼的寒光。
我一下子睁大眼睛。
他,竟然从那把短剑的柄身里,又拔出了一把短刃!
这短刃不过一掌长短,形如柳叶,薄如蝉翼,在周围晦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这是——”
“这是我和我的哥哥们身上都会有的,防身的。”
我眯了眯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好像在那炫目的寒光中看出一丝幽绿的光来,于是抬头看着少羽:“这把短剑——淬过毒?”
他默默的点头。
“父皇从小就教育我们,士可杀不可辱,尤其是皇室中人,如果真的兵败被抓,一定不能活着受辱,要用这把剑来自尽以谢天下。上面淬过的剧毒,见血封喉,不会有任何机会。”
我只感觉一阵窒息般的痛从心底涌上来,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你二哥,是自尽而死的?”
他点点头:“如果他真的无法逃出生天,他就绝不会让人活捉他。玄武国的人如果够聪明,也会留下他来向父皇要挟,但这些日子来一点消息也没有,显然——他是自尽了。”
我没想到,凌少扬,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当初在殇阳城,那一场血肉厮杀,我刻意的让自己忘记,可今天少羽说的这一切,好像又让我回到了那一夜,他决绝的背影,凄厉的怒吼……
他,是自尽的。
我拿回那把短剑,紧紧的握着贴在胸口,眼中一片湿意划过。
虽然曾说过一生不会原谅他,但他做的这一切,已经血洗一身债,而我和他在八年前的纠葛,也许可以在这一次,大白天下。
坐上马车,慢慢的朝西门驶出的时候,我低头看着这把剑,默默的想着。
我并没有告诉少羽,这一次西行,还有一件事。
鬼谷,在岐山。
也许有机会,也许,我可以再见鬼谷先生。
八年前在鬼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值得我去知道吗?我和这些皇子皇女间的纠葛,我和凌少扬,还有南宫所发生的事,与今天中原的格局,有影响吗?
这一切,也许只有等到了鬼谷,见到了鬼谷先生,才能知道了。
我靠在车窗旁,默默的看着前方一片漆黑的夜幕,似乎隐隐能从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一点星光,指引着我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