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纶后来回想起这天的事,觉得这一切全是天意。
他毫无目的的在花园中信步走着,偏偏就到了小溪旁。
而九公主刚好在那里打水。
那会儿旁边没有人,连侍女也没有,九公主很自在,笑容纯净明媚,孩子般可爱。
就是那样的笑容,打动了梁纶的心。
满月宴之后襄阳长公主请卢氏和她的女儿上门做客,卢氏的女儿果然生的极其美貌,襄阳长公主一见之下简直惊为天人。不过,和她细细说起话来,却发觉这位姑娘性子养的很娇,虽然已经有十六岁了,却还是天真的像个孩子。这样的姑娘能娶回来做儿媳妇么?襄阳长公主心中颇为踌躇。
她还在犹豫不决,梁纶却已经下了决心,“爹,娘,我想娶阿微。”
梁无病惊的都跳起来了,“阿微?”他没料到,梁纶竟然愿意尚公主。
有身份有前途的男人,没几个愿意尚公主的。别的不说,光是低着自己妻子一头,就有很多男人受不了。
襄阳长公主也纳闷,“娶阿微?阿微可是个小哭包啊。”
她对九公主这个侄女倒也是喜欢的,不过,九公主和林沁相比不够聪明伶俐,有林沁在,九公主便不出彩,不引人注目,而且,小时候的九公主很爱哭,林沁、梁纶、高元煜等人都叫她小哭包。
梁纶道:“我决定了。”
襄阳长公主和梁无病见状也无异议,“依你便是。”
梁纶年纪已经不小,他既然已经决定了,九公主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倒也乐见其成。
襄阳长公主便托林昙向于太妃透露了这个意思。
于太妃又惊又喜,“纶哥儿可是一等一的人才,况且襄阳长公主性情何等爽快,有这样的婆婆,是儿媳妇的福气。”惊喜过后她又有点犯愁,“可是,谁不知道纶哥儿原本喜欢的是阿沁啊,若是他一直忘不了阿沁,会对阿微好么?”她一会儿高兴的不得了,一会儿愁的不行,最后叫过九公主来跟她商议,“阿微,你的意思呢?”
九公主没想到梁纶会愿意娶她,兴奋得脸颊亮晶晶,含羞点头。
她一直怕会嫁个陌生人,怕驸马凶、不讲理、不体贴,梁纶温文尔雅,她是根本不用有这个顾虑的,对这门婚事是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她现在虽然可以拖着婚事,可是,总有一天要挑驸马的。那么,没有比梁纶更适合的人选了。
于太妃忧心忡忡,“可是,万一他心里还有别人……”
九公主轻声道:“若是嫁个陌生人,母妃就敢担保他会喜欢我么?只喜欢我一个么?”
于太妃不由的怔住了。
是啊,如果不答应梁纶,再给九公主挑选,就一定能挑上一个真心喜欢九公主的人么?
于太妃不敢擅自做主,求见太皇太后和太上皇,把这桩婚事说了。太皇太后蛮高兴的,“表兄妹成亲多好,知根知底的,纶儿娶不着恶媳妇,阿微也嫁不了纨绔子弟。”太上皇默然良久,缓缓道:“两个孩子是打小便一起长大的,他俩若有意,长辈们自然是欢喜的。”于太妃便知他们俱是赞成的,忍不住喜上眉梢。
于太妃走后,太上皇蹙眉道:“母后,纶儿这好像是在跟镇国公夫人赌气啊。”
镇国公夫人毁了他的美满姻缘,他偏不如镇国公夫人的意,赌气娶位公主,让镇国公夫人这喜好折腾儿孙的老夫人只好干瞪眼看着罢了,拿他们小两口没办法。
太皇太后心中一动,“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呢。这纶儿不管娶了哪家的姑娘,镇国公夫人这做祖母的都能拿捏一二。唯有娶了公主,镇国公夫人是逞不起太婆婆的威风的。”
太上皇叹息了一声,命人唤来九公主,温声交待,“你成婚之后,要有公主的样子,知道么?矜持些也无妨,却不可在臣子面前过于谦逊了。”九公主唯唯受命。
太皇太后笑话他,“没见过这么教孩子的。”太上皇微笑,“若是别的女儿倒罢了,阿微性子弱了些,不够刚强,正该这么教。”太皇太后为之叹息。
太上皇下了赐婚的手诏。
襄阳长公主府才办过小女儿的满月酒,又要张罗起儿子的婚事,登时忙碌起来了。
九公主是可以有自己的府邸的,但是她更愿意和姑姑、姑父、小妹妹亲近,太上皇也不忍拂了她的心意,准她不设府邸,嫁入襄阳长公主府。
太上皇的赐婚诏书下来之后,镇国公夫人气的昏头胀脑的,一头就栽倒了。她这回看着挺吓人的,梁无病惊骇无比,亲自去请寒大夫来替她瞧病,寒大夫是位细心的好大夫,详细替她诊视过,道:“老夫人并无大碍,而且身体康健的很,会是一位长寿的老夫人。”
梁无病放了心,对寒大夫谢了又谢。
镇国公夫人昏倒也没用,梁纶和九公主的婚事已是板上订钉,赐婚旨意下了之后,很快便成了亲。成亲之后,镇国公夫人旧态复萌,想方设法会偷偷命人到长主府送信,让梁纶悄悄去看她。可是这些人都被九公主无情的挡回去了,“驸马每隔三五日便会到镇国公府请安,老夫人想他了是不是?到时候见也是一样的。”根本不肯放人回去。
镇国公夫人气得七窍生烟。
饶是这么生气,她身体还是健康得很,非常长寿。
所以,别说什么她年纪大了,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所以要让着她之类的话。有些老年人是可以很长寿的。
傅宝姑娘伤心失望之下,由着父母做主嫁了位普通的勋贵子弟。这人和梁纶自是不能比,傅宝婚后时常暗自伤神,偷偷落泪,郁郁寡欢,她丈夫见了也便不喜,渐渐和她疏远,傅宝的生活很不幸福。
谭慧在赐婚诏书下来之后也沮丧过一阵子,之后便重又打点起精神,频频到长樱街来,想让罗夫人给珊姐儿说个好婆家。罗夫人念着昔日那点情份,问她什么算是“好”婆家。谭慧满脸憧憬之色,“得有家世,若不是公侯伯府,也要是世代簪缨的人家;女婿人才得好,要个头有个头,有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公婆得好,不能是爱挑事的;妯娌也得好,要不然珊姐儿得受排挤……”她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堆,罗夫人听得头晕。
谭慧这样的要求,谁敢给她闺女保媒?
“表姐,这个我真是无能无力。”罗夫人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不认识这样的人。”
谭慧不乐意了,“表妹,你是陛下的岳母啊。”
罗夫人笑,“莫说我了,便是皇后也给你找不来这样的女婿啊。”
谭慧不满意,可是也不敢当面跟罗夫人说别的,讪讪笑着,很不自在。
倒是珊姐儿还算知趣,这天谭慧带着她来长樱街拜访,恰巧林沁也回来看望父母和哥哥嫂嫂、小侄子小侄女,珊姐儿找了个机会,悄悄跟林沁说:“阿沁,咱们小时候总是一起玩过的,你看在旧日情份上,帮帮我吧。我实话跟你说,尚家本就家底儿薄,我爹这些年来又没攒下什么,所以我家其实挺穷的。我也不敢指望什么高门大户,你看着有年纪相当、人又勤奋上进的,替我留意一个,我承你的情。”林沁天性就爱做媒,珊姐儿既然央求她了,说话又软和的很,她便在罗简的金吾卫中替珊姐儿挑了文忠伯的儿子李真,这李真相貌不错,人也能干,现在已是四品指挥佥事,在他那年龄来说是很难得的了。珊姐儿对这门亲事满意极了,再三向林沁道谢,谭慧本来是很不高兴的,“你是皇后的表妹呢,就嫁个四品指挥佥事,多丢人啊。”后来见这李真嘴甜会说话,文忠伯府又客气的很,对珊姐儿很是看重,慢慢的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又转怒为喜了。
如果不是有林沁帮忙,如果不是珊姐儿顶着皇后表妹的名头,文忠伯府是不可能为李真聘下珊姐儿这样的媳妇儿的。能结成这样的亲事,谭慧应该很庆幸才对。
这也是珊姐儿没有跟谭慧似的心比天高,知足,也有几分机灵,才有这样的结果。
珊姐儿的亲事定了之后,谭慧也就很少到长樱街来了。无他,现在的罗夫人贵为皇帝岳母,雍容华美,身边常常围满了珠光宝气的贵妇人,谭慧和她们相比总是自惭形秽,自愧不如,也就不愿意在林家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