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是反的,木桌和竹床都粘在棚顶,那光景甚是诡?34??。
事实上,反的不是这间屋子,而是他自己。
他的双脚正被一根绳子吊挂在棚顶的横梁上,双手被绑在身后。这让他想起曾经被自己以同样方式吊起来的善财公子。
这就是报应吧。苏季这样想着,但他知道那个让他遭此报应的车夫,现在也一定得到了报应。
“师傅,我的手好痛!”
说话的是花如狼,他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双手被绑在后面。一旁的蒲团上坐着白衣少女。她没戴面纱,清丽的面容十分冷淡,秀眉间蕴含一丝高高在上的傲然。
苏季搞不懂,她究竟是对花如狼这个孩子手下留情,还是为了加重报复才把自己吊起来。总之他的头已经沉得像石块一样,浑身上下难受得要命。
“你把我捆绑起来,是要对我做什么?”苏季用戏谑的口吻,坏笑道:“莫非你和每个男人都爱这么玩?”
白衣少女连头也不抬,反问道:“你不是学过阴阳九宫禅吗?那你倒是算算,我待会儿是要用南明离火烧死你们?还是要用冰箭把你们射成马蜂窝?”
“我要是算对你要用哪个方法杀人,你就肯放了我们师徒?”
“若算对,我可以放了你们,但若算错了,我立刻一剑杀了你们!”
苏季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心里清楚无论自己算哪一个,她都会说是另一种结果。
“不算!不算!谁知你会不会变卦,除非你答应,骗我是狗!”
“好!我答应你。”白衣少女露出一抹阴冷的笑。
苏季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答道:“我算你要一剑杀了我们!”
“算错了!”白衣少女说着,手中燃起幽蓝的火焰:“我想用南明离火把你们烧成灰!”
苏季笑道:“你如果烧死我,就说明我算错了。你刚才说算错了就一剑杀了我!你答应不骗我!”
“哼,横竖都是死!”说罢,白衣少女将桃木剑对准苏季。
“且慢!你一剑杀了我,就说明我算对了!”
白衣少女顿时语塞,猛然意识到自己被他这文字圈套绕进去了。
“你……敢耍我……”
苏季笑道:“愿赌服输!你还不快放了我俩,不然可要长尾巴了!”
白衣少女咬着嘴唇说道:“好!我放了你!”
她慢慢张开握剑的五根手指,只见桃木剑依旧悬在半空,一动不动地指着苏季的脖子!她突然冷冷一笑,无奈地说:“我是想放了你,只可惜我这把锋凶剑不答应!”
苏季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早知道她不会轻易放人,只得望着那把桃木剑,调侃道:
“锋凶!锋凶!现在两个凶都被你封得严严实实,你敢不敢放他们出来透透气?”
白衣少女毫不理会,径自坐回蒲团,红润的樱唇,如诵经一般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苏季突然眉头一紧,大声骂道:
“你这个不守信用的母狗!要杀便杀!别在那儿小声骂人!”
白衣少女冷冷地说:
“你不必急于求死。我愿赌服输,今天暂时不杀你。等我念完这三尸赎罪咒,明天这时候,就送你们上路!”
花如狼顿时骇得双眸微张,紧张地望向苏季。
苏季也不禁心头一寒,嘴上骂道:
“你们这些修仙者真是虚伪!杀人就杀人,赎什么罪?干脆让我徒儿再赏你几杯赎罪饮尝尝!”
白衣少女像没听见一样,继续默念着。
这时,屋内传来一阵呜咽。
花如狼开始哭泣,眼泪一颗接一颗逐渐汇集成河流,顷刻便如洪水般在那苍白的小脸上泛滥起来。
苏季眼珠子一转,用关切的语气问:
“狼儿,你哭什么?”
花如狼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哭着,哭声越来越大。但是无论他怎么哭,白衣少女都只顾闭目念咒,就像没听见一样。
朝去暮来,日落西山。
夕阳照进昏暗的屋内,落在一个低头哭泣的孩子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凄凉。花如狼的哭声已然变得干哑,但哭声中的哀怨,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加强烈。
白衣少女虽没看见这凄凉的一幕,但那一声接一声的稚嫩哭泣,还是一次又一次刺激着她柔软的耳根,使她开始心神不宁。
她突然停止念咒,不耐烦地喝道:
“别哭了!”
这一声很突然,吓得花如狼把抽泣硬生生憋了回去,但紧接着却哭得更厉害了。
白衣少女一脸无奈,语气稍缓,问道:
“看来你是有话想说?”
“我不敢说。”
“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着,白衣少女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花如狼抽泣道:
“说了,也一样有人杀我。”
“谁要杀你?”
“他!”
说罢,花如狼抬头望向苏季。
白衣少女用狐疑的目光扫扫视着两人,哼了一声,道:
“小骗子,果然又想骗我!”
花如狼叹道:“早知道你不信,我的遭遇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白衣少女淡然一笑,道:
“你这小骗子倒是很会卖关子。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遭遇。”
花如狼瞄了一眼苏季,对白衣少女说道:
“他才是骗子!他骗了全城的百姓,骗我做他徒弟!还杀了我爹,害死我娘,还带我去掘爷爷的坟,想拿爷爷的尸体去换赏金!”
花如狼越说越伤心,苏季却越听越揪心,他知道这些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相,至于花如狼是怎么知道这些真相的,连苏季也不清楚。
这一席话竟说得一旁的白衣少女差点潸然泪下。一方面她觉得这孩子并没有胡说,另一方面她自己就是一个从小在师傅身边长大的孤儿。花如狼的遭遇和她的经历极为相似,令其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