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教主点头,“果然是剑士。”
教主和蔺小砧同时出剑,没有剑式,只是时快时慢,快和慢的变化也不是他们的剑法,他们的剑法是快和慢之间看不见的那空白。
蔺小砧今夜的剑法如同画梦的笔,不是回忆,也不是记忆,就是时快时慢地画出了那夜绝崖上那个少女的容貌,又好像在画出那幅布上两个人被时光湮没的笑容。后来,蔺小砧的剑法就是慢慢用剑尖在空中写出了那幅布后的几行字,随即剑意一变,剑势如风,一片空灵,天地乌有。大梦醒后,只余一灯如豆,长夜寂寂。
何为剑法,原来就是自己半生的梦境和遭遇,灌注于一时之灵气。
当蔺小砧剑法尚有一种寄托时,教主还能从容应对,然而当蔺小砧的剑法连空虚之梦境的况味都已不存在时,这窄窄的通道已不再是束缚她的身形步法的桎梏牢笼了。
教主已是招架不住,蔺小砧的步法和剑法速率变化越发协调,终于合二为一时,身周的一切也都成了蔺小砧剑法中的一部分了。教主不断后退,突然剑式只守不攻,脚尖在石壁上一点,身子往后飞跃进了那间开着门的暗室,蔺小砧怕他熟知机关,就此逃脱,剑式护住正面,如影随形,也飞身而进。
一刹那间,本以为是一间小小石室,却眼前一亮,只觉豁然开朗,还来不及看清这石门中的洞天时,身后石门合拢,身前一道铁栏自上而下,落在面前,蔺小砧电光火石之间,就地一滚,早钻出了那铁栏,刚站起身来,左右又有两道铁栏落地生根,嵌入地上,教主却在铁栏外大笑。
很多人都在笑。哄堂大笑的那种笑。
蔺小砧也笑了,笑得很开心,好像她和教主在做一个扮家家的游戏。
确实有点滑稽,原来蔺小砧本在铁笼之外,只因刚才自己的反应太快了,却一下子钻进了铁笼机关之中。
教主忍住笑:“这叫连环子母笼,寒铁所制,只能用来对付,象蔺姑娘这样的高手。”教主又忍不住笑了,“只有绝顶高手才能于此千钧一发之际,躲过这铁栏,谁知反倒自投笼中。唉,可见世间之事,却不要太聪明。正是一动不如一静。”
蔺小砧不管教主的挪揄,因为还有比被困在笼中更让蔺小砧关心的事,那就是这石门之内,万万想不到却是一个大石窟,内中可容纳千人,真是洞天仙府。此时灯火通明,只见许多药师丹家模样的人在那里看着蔺小砧笑,笑过后,又各自忙碌起来。有生炉子的,有配药的,有拿着药方在争执的,有抱着瓦瓮在沉思的,直如一个大作坊,却是种种古怪,难以尽言。
蔺小砧看看自己,三面铁栏,身后石壁。已是笼中之鸟。只是蔺小砧什么险境没遇到过,这也等闲。反正累了,人累心更累。反正就是一个噩梦,总有梦醒之时。
蔺小砧也不管好不好看,靠着石壁箕踞而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教主还在笼外看着蔺小砧,赞叹道:“当日我是当真想和蔺姑娘联袂日后之蜀山,生平能得蔺姑娘相伴,也是不枉此生了。蔺姑娘果然是遇乱而不惊,越险越镇静。”
蔺小砧还是看着这地下工场,也不看教主,随口道:“现在我很危险么?”
“你已是笼中困兽,还不险?”教主倒奇怪了。
蔺小砧回过头来看着教主道:“你这机关不过是颠倒笼里笼外而让我上当,也是不错,颇具匠心。不过,教主,你却还没有真正看破这里外表里之分。”
一个白衣人——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白衣,只有教主是青衣,蔺小砧是一身血衣——端过一把圈椅,教主坐下,象看着一只笼中小鸟一样看着蔺小砧。嘴角微微笑意。
“蔺姑娘倒是要给我讲学了。那你说,何谓表里之分?”
“唉,执迷不悟,天地就是一个大笼子,九州便是一个小笼子,蜀山江湖又是笼中之笼,这地牢迷宫却又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笼子,而教主你,却在笼中做笼,被困在你自己心中那个笼子里,我虽在这铁笼之中,心却已在笼外了。”蔺小砧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只是要拖延一下时间,想想办法,不过好像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