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是根据刚才那个知识点而来的拓展练习题。
方以唯下意识地咬了咬牙,这次因为嘴里就有东西磨牙,她倒没咬笔杆子,盯着题目看了一会,她抬手在旁边的草稿纸上写下几个数字,开始尝试解算。
君白越不去打扰她,只安静地在旁边看着,即使看到她算错了也不会出声提示——他是打算着等这孩子都算完了再一一解说,但没想到,哪怕一时走入了岔路,这孩
子经常算了没几步就意识得了不对,又调转回去“分叉口”重新思考。
简直就像是直觉一样。
君白越在心里想道,但同时,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直觉。
不存在什么直觉。
能够那么及时地发现不对,回到问题节点进行思考,少走岔路弯路,其原因……只不过是曾经计算过无法计数的试题和实验数据,从而培养出对数据的本能敏锐,哪怕
头脑尚未意识到数据问题,潜意识却已经将这些数据和曾经千百万次的磨砺而来的无形规则对比,发现异常,于是提醒,造成好像直觉一样的假象。
才15岁,就能到达这样的地步,这个孩子过去曾经做过多少次自我训练,才培养出这样的能力来……
是因为那位大家族出身的娘亲地位,所以从小请了教师一对一教学吗?他觉得不像。
那女魔头是会那么耐心教孩子的人吗?再说了,就那永远动手快过动脑的女魔头,生的出长脑子的孩子吗?
君白越深表怀疑。
——他见过那位小姐,在他还很小的时候。
他和师兄年纪差距挺大的,师兄可以说是他的半个老师。老师收他为关门弟子的时候,年纪大了,精力不比从前,没办法像当年教导师兄那样细心全面地教导他,所
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已经学成出师了的师兄一点点地帮他打下扎实的基本功。
那个时候,他还不到十岁,师兄那个时候不过二十来岁,风华正茂,而且年少成名,同龄人还在苦思怎么从稷下学宫毕业的时候,师兄已经留校教学,成了助教。
一边给自己老师代课,一边代替老师教导师弟,岳涛海年纪轻轻就把自己活成了奶爸。偏偏老师还要火上浇油,嫌这学生不够忙似的,新一季推荐考,又收了个学生
。
岳涛海得知自己又要有个学弟or学妹的时候,正在哄抱着理论书看入迷的师弟君白越吃饭,只来得及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又忙着去劝君白越把饭吃了。
小时候的君白越可没现在的好脾气,专注沉浸于炼魂中的时候,任是你怎么吼,连个余光都不会给你,更不要说吃饭了。
岳涛海正愁着该怎么哄师弟吃饭,忽然面前人影晃过,他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丝清冽的芳香——下一秒,君白越抱着看入迷的那本书被直接抽走扔出了窗,取而代之的
是一碗温度正好的粥饭。
岳涛海低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里拿着的碗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吃饭时候不许分心,影响消化。吃完饭给你。”黑发黑瞳一身劲装的少女双手环抱,语气平静。
君白越是会这么听话的孩子吗?
当然不是。
岳涛海愁眉苦脸地捂上耳朵,果不其然,下一秒,那小煞星的嚎哭直穿脑膜。
但只响了不到半秒,就消失了。
岳涛海疑惑地放下了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师弟周围出现了一个静音罩把他笼在里面,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里头。
注意到岳涛海略带惊异的视线,那少女转过头来,莞尔一笑:“单向静音壁,他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但是里面的声音传不出来。师兄好,我是欣淙,是老师新收的弟
子!”
那笑容比窗外正怒放的鲜桃蕊还要明艳动人,晃得年轻人呆了好一会儿,才涨红着脸回神。
正嚎哭的君白越也发现了那静音罩的特异处,意识到自己再怎么哭都没用,渐渐地就不哭了,只是为了引起自家师兄注意力,他还做出一副哭嚎样,只是没有发声而
已——隔着静音罩,谅他们也听不出端倪来。
但是……
小孩子睁大了还挂着泪珠的眼,眼看着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言不发抽了他书还把他关静音罩里面的女魔头拉着他师兄去了隔壁房间,都没人来管他!
就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了!!
君白越这下是真的想哭了。
然而之前哭嚎太用力,没力气哭了,小家伙愤怒地扒饭,决定吃饱了有力气了再嚎。
现实是,当他吃完饭,静音罩就自动解开了……
君白越气得直打嗝。
于是,君白越小朋友就这么和欣淙魔头结下了深仇大恨。
自从有了女魔头,师兄再也不疼他了,不说喂饭洗澡了,看到女魔头出现,师兄心思就全飞了,这要不是眼睛耳朵手脚还长身上,君白越小朋友怀疑它们能自动飞着
跟着女魔头跑!
老师还火上浇油:“哎呦,简直是慈父严母啊!”
师兄不知道怎么了,不吱声,女魔头则放下正在啃的雪荣果,看了一眼正在写老师布置的作业的小家伙,果断撇开关系:“我才生不出那么傻的儿子呢!”
从小被赞天才的君白越小朋友气得把笔戳进了练习册:“实验楼里都能迷路的女人才没资格当我妈!”
女魔头一下子就被噎到了,吓得师兄忙不迭给她顺气,这还不止,竟然还瞪他:“阿越认真做作业!”
君白越小朋友顿时委屈极了,师兄都不向着他!
他明明说的是实话!
都住了大半年的实验楼了,那女魔头还是天天迷路到要师兄手把手拉着才找得到训练场!
决定了,他一定要让这个女魔头好看!让她知道到底是谁蠢!
但鉴于还是小豆丁的智商身材年龄等一系列影响,直到女魔头毕业、表露出其顾家大小姐身份并远嫁东域时,可怜的君白越小朋友依然没能从女魔头手下赢过一分一
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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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先生?”方以唯疑惑地叫了一声似乎在出神的人。
从久远的回忆里抽回心神来,君白越轻轻地嗯了一声:“写完了?”
“嗯!”方以唯立刻被引开了注意力,忙不迭把自己已经写了主要步骤和结论的书页推到君白越面前。
君白越看了看,步骤正确,虽然不是最简,但对初次接触这方面知识和概念的人来说,能够想到这样另辟蹊径的解题思路,极为难得……结论也正确……嗯……
想想记忆里自家师姐(虽然入门迟但硬生生把自己提成了师姐)面对理论课程的苦手程度,基本需要师兄帮忙考前押题才能低空飞过的理论课成绩,优秀毕业生头衔
百分之九十九的含金量来自于其恐怖的实战战绩,再对比面前这孩子……
这真的是女魔头家的娃?
君白越再次升起了这样的怀疑。
而且听说她丈夫理论课也不咋的也就实战能看,这俩学渣的结合还能生出个学神来?
“君先生?”
君白越及时打住了自己一系列歹竹出好笋、负负得正等放空思想,把心神拉回面前的题目上:“嗯,理论方案设计得很不错,只要再修改一下细节就好,比如这里……”
他拿起笔,一个个步骤慢慢说过来。
等说完,教室里已经没人了,外面天色也不早了。
君白越站起身来,看女孩把东西收拾好之后,牵过她的手:“我带你出去。”
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遗传到女魔头的路痴天赋,以防万一还是拉着走吧。
方以唯一愣,看面前的男人神色平静地牵着她的手走在身侧半步前,继而扬起灿烂笑容来:“谢谢老师!”
君白越轻轻地嗯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比那个女魔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