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温十香愕然。
步进房中却见一身鹅黄裙衫的碧娘正悠闲地坐在房里喝茶,听见温十香回来,便回头看来。谁知看见的竟是个——
“噗——”碧娘实在没能忍住,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又吐了出来!
温十香的脸色微微一变,不高兴的道:“我这张脸有那么丑吗?”她实在不能接受碧娘这样的举动。
谁知那人光是喷茶还不够,竟然掩面笑了起来:“十香、不是我说你啊!你这也太损形象了!”
看见温十香的脸色逐渐不佳,碧娘便渐渐止了笑,正经的道:“长安城内我倒是有两处小别院,都空着,你们挑一处先住下吧!等到十香高中了状元,皇上赐了状元府,你们再搬过去!”
温十香却看了简叶一眼,科考的事定然是简叶告诉碧娘的。果真,接收到她凌厉的目光,那丫头便低下头去。
倒是碧娘步过来,轻轻揽过她的肩膀:“你可别怪简叶,放心吧!你这种欺君的行为,我是不会去告密的!”她笑得十分温柔。此次温十香回来,也许任谁都会知道她的目的所在。那么些年的朋友,若是连一代小忙都帮不上,那还算是朋友吗!
如此,温十香与简叶算是在长安重新安了家。
这别院离温府并不算远,虽然不大,但是对温十香与简叶来说,已经十分满足了!
碧娘临走时,温十香只对她说了一句谢谢。其余的,全都埋在了心里。
——
三日后,到了发榜日。
一大早,简叶便蒙上的面纱,出门去买菜,顺便去看榜。张榜的地方,挤满了路人,大家的目光都在期盼着,这可是为国家选才,身为子民,岂有不关心的。明君贤臣,方能太平天下,造福苍生。
简叶挤在人堆里,目光穿过缝隙向榜上张望。
十五名、张良——十二名、李白清——第五名、第二名唐萧、第一名——
温玉!
那两个字就挂在第一名下,简叶手里的菜篮猛的掉在了地上。显然是被榜上的第一名惊呆了!温玉——那不就是小姐的化名!
——
尔后次日,温十香期盼已久的殿试,总算是来临了。临近皇宫之时,她的心下一片忐忑。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宫。从前碍于她性格顽劣,爹爹从来不带她参加宫宴,而今,她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走进来的。
温玉为首,唐萧其次,身后还跟了十来名上榜之人。皆在卫公公的引领下步进了金銮殿,迈进殿内那一刹那,温十香的心底十分温暖。不知从前爹爹是否也是这般,每日前来早朝,每日迈进这殿门,每日在此商量朝政。
只是,为何清廉的温太师偏偏会成为一介贪官!
“启禀皇上,上榜一共十六人,全部带到!”卫公公尖声细气的禀报完,便退了开去。
尔后此次主考官之一大学士付月林出列上前禀道:“皇上,此次殿试共十六人,全都是经过贡院细心挑选,还请皇上复查!”
那龙椅上坐着的男子,只扬手一挥,付月林便退下了!
温十香随着余下十五名前来参加殿试的考生,洗漱撩起衣摆,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荆宿白的目光扫过那殿下的十六人,目光落在为首那人身上。低头看了看名单,上书温玉两字,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额外,温十香觉着这殿内总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殊不知正是那百官之首,站着的那名身着浅黄长衫的男子。百里辞打量着着他,当初阅卷之时,首先惊住他的是拿手娟秀的字体。如此相像的字体,他一直想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她。
“温玉!”听到龙椅上的男子唤了自己的化名,温十香急忙应了一声。
尔后,便听见那人接着道:“你的试卷我看过了,对于天下苍生之事倒是颇有见解。不知对于国库空虚一事,是否能提些意见!”
国库空虚?这么说来,原来国已经面临了这等大问题。
对于荆宿白直白的问话,显然大臣们十分惊愕。这国库空虚一事,乃是这几日一直朝议的大事,此番轻易在这些考试面前说出来,实在不妥。但是宿白却并不这样想,百里辞明白他的意思。眼下这殿上的十六人,将来定然都是为官的。如今让他们了解朝中大事并无什么不妥,若是能有什么独到的见解那就更好!
一旁的唐萧也是一呆,虽说昨日唐将军已经与他说过许多皇上可能出的考题。但是这样的考题,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温十香却是思虑了一阵,缓缓站直了身体。她的目光这才向龙椅上端坐的男子看去,四目相接时,三个人都愣住了!
荆宿白与百里辞为之吃惊的是那张不堪入目的脸,然而温十香吃惊的却是那龙椅上的男子,她的心下一震,显然被这事实击倒!那个人,那张妖孽的脸,那一身龙袍,原来,他就是宿白!宿白就是皇上!
“温玉,朕在问你问题,你怎么不答!”宿白轻咳一声,目光闪躲的避开了那张脸。这张脸真是、、、、不堪入目!
百里辞却定定的看了那人许久,直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目光扫到百官之首的百里辞时,温十香再次愣住了!传言,百官之首乃是当今皇上的小皇叔!如今这两个人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这里,偏偏又恰到好处的融合在这金銮殿之内。如何不让温十香震惊!倒是一旁的唐萧,十分淡然。
“回皇上!”她终是开口,目光闪了闪,慢慢藏起了眼里的惊愕之色。她已经考虑好方才的问题,不过也有几个问题,要先问问龙椅上的宿白。
“如今天下太平,可谓国泰民安,为何还会出现国库空虚的症状?”这便是她的第一问,显然龙椅上的男子被她惊住了,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不禁深邃了一些。
一旁的百里辞也是一惊,这也算有史以来,第一次皇上被参见殿试的考生,这样反问。荆宿白显然是愣住了,好一阵才呐呐的道:“近年来江南一带每到夏季便洪水暴涨,赈灾饷银支出太大,可谓入不敷出。再者每到冬季,北方便会出现饥荒,如此,国库便日渐空了!”
温十香点头,说起赈灾饷银之事,她便要提一提旧事了!
“草民算是知道,国库为何空虚了!”她说着,勾唇一笑,虽说是笑,但却看得荆宿白与百里辞一阵抽搐。那样的笑容,实在不敢恭维。
不过她接下来的话,倒是让在场的众人全都愣住了。
温十香仰头,目光直直的看着龙椅上的男子。既然他是宿白,那么一切不敢说出口的话,温十香也就敢说了。
“昔日温太师那般贤臣也能被污蔑贪污赈灾饷银,国库不亏空才怪!”言外之意便是,清廉如温太师那般的臣子都会贪污,那么在站的诸位大臣谁不贪污,你贪污一点,我贪污一点,大家一起贪污,赈灾的饷银,成了各位大臣的囊中之财。天下苍生未得以解救,接着年年发灾,年年贪污,年年不得解救。国库入不敷出,只有支出去赈灾的饷银,却没有收回来丰腴的税收,这国库哪有不亏空的道理。
虽然她说的十分隐晦,但是龙椅上的荆宿白却是听懂了,百里辞自然也懂了。他的目光逐渐深邃,看着那方笔直站着的温玉,心底思索着他为何一上殿便提起温太师一案。
温十香却是还有好多话没说:“先皇在位时,重视农业,抑制商业的发展,此乃一大损策!”
听她这般口无遮掩的谈论先皇的政策,群臣哗然。
“若是只凭着农业就想使国家富强,其君可谓无能!农业发展,到底需听天由命,看老天爷的脸色。若是当年或是干旱或是洪灾,那么一年的损失就会巨大!草民并非是完全否决这政策,只是想提一些意见罢了!”她说着,打量着宿白的脸色。见他脸色并无不善,随即接着道:“皇上不妨放宽商业的政策,激励大家经商。最好打通与邻国的贸易,促进经济交融。如此,不仅能充实国库,还能拉近与邻国的关系!如此,岂不是一举两得!”
群臣又是一阵哗然,似乎对她的提议各有说法。宿白细细考量,最终赞许的看着那其貌不扬的温玉,点了点头:“果真不愧是会试第一,你这一番见解,倒是让朕幡然醒悟!”
接下来,便是后面几人一一殿试。温十香一番忐忑,终是达成所愿!她那一番见解,其实早年时,温三水与她说起过,想起温三水便想起他去了异国之事。
直到殿试结束,宿白钦点她温玉为状元之时,十香觉着这一切似乎又是一场梦。
她无法想象五年后的今日,能够女扮男装,参加科考,得以入朝为官。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金科状元郎温玉,德才兼备,实乃国家栋梁之才。朕特赏黄金千两,白银五千两,锦缎两百匹,另赐状元府一座,隔日起,入朝议政!钦此!”
这是卫公公在碧娘的小别院外传的圣旨,街坊邻居全都过来参拜贺喜。
温十香接旨,“谢主隆恩!”
卫公公笑着将她扶起,方才小声道:“皇上还请状元爷一会儿随老奴入宫一趟,皇上说还有一事,需请教状元爷!”
他一口一句状元爷,叫的温十香心里一阵舒坦。但是听到宿白说要单独召见她时,温十香的心下便一阵忐忑起来。
但是对方可是皇上,往后温十香翻案还得指望他,此番自然不能拒绝。
用过午膳,十香便随卫公公进宫去了。
这一次面见不是在金銮殿上,而是皇上的御书房里。
卫公公领着温十香进去,方才道:“请大人在此等候,皇上一会儿就来!”说罢,他便退下了。
剩下温十香一个人,目光四处看了看,发现这皇帝的御书房真不是一般的大。
“十香!十香!”两声轻唤,惊得温十香心下一慌。
静立一会儿,她才寻声看去,这才看见了龙案上放着的鸟笼。她的目光一滞,显然被那两只鹦鹉惊住了。这应该是昔日她生辰,太子送的礼物。
太子!皇上!
十香恍然,原来当初的太子就是宿白,如今的皇上!她扬了扬唇,颇为无奈。只是心间却是隐隐一痛,既然宿白就是太子,为什么温华方一案,他不帮忙。莫非是怪罪她,在花海中掴他那一巴掌!
“十香!十香!”笼子里的两只鹦鹉尚且欢快的跳跃着。
温十香勾了勾唇,伸手逗弄着它们,只听那两个小家伙又道:“十香!我喜欢你!”
“嘎吱——”恰巧,推门声响起。
那一句我喜欢你,落进了推门而进的男子耳中。温十香急忙回身,看着来人,规矩的见礼:“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荆宿白扫了他一眼,随口道:“不必多礼!”
他走过温十香的身旁,幸而温十香低着头,为让他看见微红的脸色。方才那一句我喜欢你,到底是让她惊了一惊。记得昔日,这两只鹦鹉只会说十香,生辰快乐!
“不知皇上找微臣过来,所谓何事?”
看见那身着明黄衣衫的男子在龙案前落座,温十香这才问道。
宿白坐下,抬头看着那人,看着那张不堪入目的脸,实在难以将他与记忆里的那人重叠起来。
“爱卿似乎对昔日温太师一案,十分在乎!”他挑眉问道,目光落在温玉身上,眨也不眨。
温十香先是一愣,尔后笑了笑:“微臣只是觉着温太师一直是一个清廉公正的好官,实在不敢相信,温太师会贪污!”
“哦?是吗?若朕说他贪污证据确凿,你也不信?”
“证据可以伪造,既然是有人一心想要污蔑温太师,想必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岂会叫人轻易找到真正的证据。”
她说的不卑不亢,却十分有理。
宿白笑了笑:“爱卿似乎对此事太过在意了!此事都以了解了许久,往后切莫再提!”
听了此话,温十香却猛地抬起头来:“皇上既然是明君,又岂能任由一位贤臣的名声受损!”忽的音调上扬不少,倒是惊住了宿白。看着那双晶莹的眸子,他的心下忽的一阵乱跳,就像当年一样的心悸,如今隔了五年之久,却再次感受到了!
眼前这个人,这个不堪入目的男子,自称是温玉。但是为何他会有这种心悸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那人的眸光突然沉了下去。
温十香猛的一惊,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微臣,微臣温玉啊!”
宿白却慢慢站起身来,向他步来。
温十香见他这阵仗,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莫名的被逼的往后退去。直到那人猛的拽住她的手腕:“你姓温?”
这问题——
温十香愣了一愣,点头:“微臣姓温!”
“为什么姓温!”
为什么?她一阵头大!哪有人问别人为什么姓温的?这个宿白,真是古怪!
温十香心里腹诽一阵,却只能笑道:“回皇上!微臣爹爹姓温,爷爷也姓温,祖宗十八代都姓温!微臣也不知道为什么姓温!”
宿白这才冷静了下来,松开了她的手,退后两步。方才自己真的是失态了!竟然在一个新臣子面前,如此失态,实在是不该!
“朕叫你过来,是想把今年赈灾之事,交由你处理!”因为听了他的一番见解,所以决定将此事交由她来试试。
没想到却遭到那人的拒绝:“皇上,现在灾情尚未发生,您就已经对赈灾之事做出安排,莫非是在诅咒您的子民今年又会受灾?”
他的话令宿白一愣,当即又是一阵懊悔。
“这几年朕已经习惯了赈灾之事,实在是!”
“既然灾难尚未发生,那何不在未发生之时,就将其解决掉!”她说着,目光柔和了些许。
宿白的目光停在他身上,看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忽的又想起了温十香。
一样狡黠的目光,可是这面目却是大相径庭。更何况,温十香是女子,岂能参加科考!
“那今日先这样吧!具体情况,你今晚回去好好总结一番,明日递上折子。”宿白说罢,便挥手示意他退下。
温十香松了一口气,俯身行了一礼,方才退下。
房门合上,宿白这才抬起头看了看桌上的鸟笼。今日是怎么了?为什么一见到温玉便会想起温十香!莫非因为他们都姓温?
——
这厢,温十香从御书房退出来,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方才真是吓了她一跳,若是被宿白认出来,那她就是犯了欺君之罪,不知道他会不会斩了她?
想想,温十香都觉着一阵发寒。抖了抖肩膀,她便提步往前走,走了许久才发现,这皇宫她一点也不熟,看着这周围陌生的地带,实在不知道宫门在哪个方向啊!
“原来温兄也还在宫里!”侧面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温十香尚未抬头去看,心底便莫名升起一阵厌恶。奈何那人已经唤了她,岂能就此离开!
她慢慢转过身去,牵强的扯起嘴角,向来人笑道:“这么巧!唐大人也在!”
的确,来人正是唐萧,他乃是第二名榜眼,也是皇上钦点,温十香称他唐大人,自然没什么不可。
唐萧却是一愣,目光在那人身上扫了一番,不禁笑道:“方才听闻皇上传你去御书房商量要事,看样子温兄深受皇上喜爱啊!”
温十香却听出了他言下之意,这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倒也在书上看了不少。她今日出尽了风头,只怕唐萧心里早已诸多不满。
“唐大人这叫什么话?身为臣子为国家尽心尽力,乃是温某的职责。皇上之所以喜爱,都是因为温某一心为民,可不像唐大人只为了功名利禄,只想做些表面功夫而已!”她这话说得十分直白,当即使得唐萧的脸色一变,沉了下去。
温十香却是不以为然的一笑:“若是唐大人没什么事,温某先走了!”她说着,转身便要走。
手腕却再次被人抓住:“等一下,我还有事找你!”
温十香被他猛的一拽,不禁脚下踉跄,看样子这人是想对他动手?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抓着温十香的那只手猛的顿住,两人回头看去,只见那方花丛后站着一个一身浅黄衣衫的男子。男子俊朗的面容在春日暖阳下,十分好看,那一头长发也梳起用玉扣锁住,整个人便显得十分精神。
此刻,他的目光正落在唐萧扣着温十香的手上。俊眉蹙了蹙,便从花丛那边绕了过来。
“不过是刚刚为官,就要在这皇宫之中大打出手?”他挑眉,阴冷的目光落在唐萧身上。若非他的文章见解独到,他是绝不会让他有机会上榜的。
唐萧看着眼前的男子,知道他的身份并不一般,当即松开了温玉的手见礼道:“王爷吉祥!”
一旁的温十香却是一愣,目光也逐渐冷却,面色颇为不善,偏不见礼。
唐萧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当即道:“好大的胆子,见了王爷竟然还不行礼!”
温十香瞥了他一眼,暗自翻了个白眼。当即道:“二位慢聊,下官先告辞了!”她说着,转身欲走。怎知又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温十香当即怒了,这是今日第三次了!凡是都没有第三次,偏偏今日这些人要触犯她的底线。
她蓦然回身,“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那人的俊脸上,看得一旁的唐萧呆愣当场。
百里辞也是一愣,尔后心里的想法却更加笃定了。饶是挨了那一耳光,他还是没有放手,只是沉声对一旁的唐萧道:“唐大人是不是太闲了?还不离宫?”
唐萧这才回过神来,愣了愣,目光在他们两人来回扫了一圈,看着百里辞异常难看的脸色,心里暗喜这回温玉要吃些苦头了。当即行礼退下,反正明日此事就说与皇上听听,看他这个状元爷还能当多久!
等到那人离开,那人却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手。
温十香不禁蹙起了眉头,目光四下看了看,挣扎着抽出手,却硬是没能得逞。
男子的目光就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看得温十香一阵心慌。
“王爷这是做什么?莫非王爷还有断袖之癖不成?”她挣扎不掉,便只能口头激他,谁知这人是油盐不进,只是一昧的看着她,就是不放手。
“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温十香怒道,那人却还是一副泰然模样。
看着那双温润的眸子,她的心便一痛,猛的低头往那人手背上咬了下去。本以为他会松手,直到她唇齿间尝到了一股腥甜的血味,那人的手还是握着她的手腕,说什么也不放开。
“十香、”百里辞喃喃,顺势将她揽进了怀里。
还是那一缕清晰淡然的皂荚香,瞬时侵袭了温十香的鼻间。她顿住,松了口,脑袋被那人抱在怀里,却依旧该死的心跳加速着。
百里辞抱着她,心里一片安然,埋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不禁弯了弯眉眼:“我知道是你!”
他说,我知道是你!
温十香猛的回过神来,奋力一推,显然那人没料到她会这么大的反应,当即被温十香推了开去。
“王爷,请你自重,莫要让人误会了!”她可不想刚刚入朝为官,就被人传言说自己是断袖,还企图勾引王爷什么的。
看着她眼里一派冷然,百里辞愣住了。这就是温十香吗?五年不见的她,已经变得如此泰然了?
他蹙着俊眉,贸然的上去,温十香却是灵巧的避开,生怕再次被他抓住。
“十香、”
“够了!”听到那个名字,温十香便打断了他:“微臣温玉,什么十香七香,王爷莫要认错人了!”
被她一声冷喝,百里辞却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他两步上前,先一步拽住了她的手,让她不得退后。尔后,才道:“你就是温十香!”他一声喝道,斩钉截铁的话语,当即让温十香呆愣子在原地。
她抬目,定定的看着那人。不知道自己易容成这副模样,为什么他还那么笃定。明明骗过了宿白,也骗过了唐萧,为什么偏偏百里辞这么笃定。
就在她思虑之际,那人抬手覆上她的眉梢。指尖滑到她的鼻梁下,将那贴上去的胡子,轻轻扯了下来。还有她脸颊上的那颗黑痣,百里辞看了看,觉着十分碍眼,便一并拂去了。剩下那些斑斑点点,他只用手帕,温柔的擦拭一番,那张娇俏的容颜,便慢慢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一张脸,他曾经日思夜想。总是午夜梦回之时,默默想起,尔后心里阵阵难受。这五年,他时常跑出长安,哪里有形似温十香的女子,他就去哪里,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这一找就在找了五年,而今她就在他的面前,那晚见到的白衣男子也一定是她!
“真好,能再见到你真好!”男子的眸光闪了闪,眼里的思念静静淌出。
温十香愣住,看着他眼里的自己,那张被他抹干净的脸,一切都藏不住了。为什么总是他,她这辈子,总是败在他的手里。
“十香,对不起。”这三个字虽然迟了,但是他终究是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了。
却也是因为这三个字,温十香回过神来,猛的后退了几步,手腕滑出他的手心。怀里的温度忽然就消失了,百里辞的心里一阵失落,却并未再强硬的上前。
温十香只是看着他,冷眼一笑:“王爷慧眼,如今识出了我的身份,接下来就该将我的身份告知皇上了对吗?”她的话,满是讽刺的意味。
在百里辞听来,果真是十分心痛。他早就料到再见会是这样的局面,先前挨的那一耳光,早该在五年之前就挨了。但是却延迟了五年,这五年,她是怎么过的,去了哪里,受了什么苦,遇见什么人。他全都不知道。心里莫名的很空,似乎是怕缺少他的这五年里,温十香心里装下了别人。
“五年前,你弃我逃婚真是正确的选择!夫子不愧是夫子,深藏不露,未卜先知,实在高明!”她笑着道,目光从那人身上转开,落在一旁的花树上:“今日既然被你识破了身份,我只求你替我保密。来日等我为温府洗刷了冤屈,定然到皇上跟前,以死谢罪。”她说着,转身离去。
片刻都不想见到这个人,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放下的感情,再次拿起。她所期望的,他只会令她失望,如今这样互不相欠挺好。她不想再把他放在心上,让自己难受。
温十香就这样离开了,就连那些易容的东西也忘记了要回去。
百里辞却还站在原地,想起她决绝冷漠的模样,他的心就一阵抽痛。五年前她是怎样心如死灰的离去,五年后又是揣着怎样的仇恨回来,他全然摸不透。
——
夜色铺天盖地而来,长安城的灯火,又亮了起来。
温十香独自走在街头,失神的走着,脑海里一片空白。这是五年后的相见,百里辞不再是往昔的百里辞,她也不再是往昔的温十香。五年不长,却也不短,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碧娘变了,已经是三春楼的老板,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别院。
唐笙画变了,已经学会的疼爱别人,不再是以前那个莽撞迟钝的女子。
就连宿白也变了,他已经是一国之尊,后宫也不知道有多少妃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带着她翘课坐在皇宫里最高的地方看长安夜景的男子,再也不是那个带着她去山野小村庄浅滩摘星,看茫茫花海的男子。
就连戴绫罗也变了,昔日那个颇有心计的女子,变得精神异常。唯一不变的便是依赖着百里辞,喜欢着百里辞那颗心吧!
百里辞——
她的脚步顿住,身边的一切就像是静止了一般。
那人温润一笑的模样,一次次闪现在她眼前他温暖的后背,温暖的怀抱,温暖的笑容。就这么稍稍一想,温十香便控制不住的流出泪来。
最终那场景,却是停留在温府最热闹的那日!
他那身大红色的喜袍,与她身上的喜服十分匹配。他硬挨下的两掌,他的那些话,又一次呈现在温十香的脑海之中。
她抬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心里呐呐道,不要再想了。
“大哥哥!”一道乖巧的童音从身后传来,猛的打断了温十香的思绪。
她回过身去,只见唐笙画牵着唐文浩就站在街边看着她。
温十香愣住,浩浩却自顾自的向她奔了过来:“大哥哥,真的是你啊!”他猛的伸手抱住十香的双腿,害得那人微微一惊。
倒是唐笙画,含笑步了过来,向她道:“本是想出来看看,兴许能遇见你。没想到倒真的遇上了!”
温十香也回之一笑,一手抚着浩浩的头发,一手抹干了眼泪:“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想看看你!”温十香回来长安,温府早已被封了,她担心她没有去处,所以想找到她。
“你如今住在哪里?若是没有住处,我倒是有一处自己的别院!”唐笙画说着。
温十香却道:“不必了,放心吧!我已经有住的地方了!”的确,且不说碧娘的小院子,就是皇帝赐的状元府,也已经足够她与简叶两个人住了。府里还配了下人,如此一来简叶便不用再辛苦了。
就因为这样,温十香觉着当官真好!考上状元真好!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将简叶脸上的伤疤去掉,牛更好了。
“那就好!十香,你恨我吗?”她忽的一问。
问住了温十香。她抬目看着唐笙画,看着她的双眼,不禁笑了笑:“为什么恨你?你又没有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就连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她都难得去恨,唐笙画待她这般好,为什么恨?
“五年前,我明明知道你在府外,我明明知道你那么无助,却没能帮你。你难道不恨我吗?”她的目光闪了闪,看着温十香,似是不可思议。
“你未帮我我便要恨你吗?”她轻轻一笑,抬手拍了怕唐笙画的肩膀:“你别再胡思乱想了,这些事都是我自己的事,并不应该要求你们帮忙。”她没有权利要求别人帮忙,毕竟,这些人本来就与别人一丝关系没有。
当日就连温九香都不肯帮忙,更何况是外人。
“没关系!过去的都过去了!”她说着,低头看了看浩浩。
过去的都过去了,但是那些过不去的终究过不去。
“一起去喝酒怎么样?”她问道。
唐笙画稍稍一愣,笑道:“好啊!去找碧娘,她可是三春楼的老板了!”
“那岂不是要带着这小家伙去逛青楼?”温十香忽的一笑,想起初见时唐文浩的请求。
唐笙画的脸色一变,低头看着那个小不点,最终无奈的道:“不碍事,他也不知道青楼是什么东西!”她们说着,便转身向三春楼的方向去。
谁知,唐文浩却插了一句嘴:“小爹,我知道青楼的!青楼就是找姑娘的地方!”
“谁跟你说的!”唐笙画微惊。
“夫子啊!老夫子!”
听他如此自豪的说着,温十香不禁扬唇,只道了一句:“夫子真会误人子弟!”
唐笙画便接话:“说的也是!还是等他长大一些,送去书院好了!”
——
这大好的光景,热闹的长安,顿时惹得温十香扬唇一笑。她抬目,看了看明亮的夜空,姑且抛下那些身上的担子,好好去三春楼喝酒也不错!
只是明日,还要早朝。明日便要正式进入官场,往后的路还很长,温府的案子,她还要慢慢调查。总有一天会找到证据,证明温府的清白。
——
月下柳梢时,简叶才算等回了温十香。她一身酒气的回来,还是碧娘差人送回来的。
简叶将她扶回房中,为她擦了身体,脱了衣服,看她安然入睡了,方才起身退出了房里。
一束月光从窗外照进,迷离的洒在床上那人脸上。忽的一道黑影从窗外翻了进来,挡住了那束月光。那人的气息慢慢平稳,目光打量着床上那人的俏脸,目光便温柔下去。
尽管白日里她冷然以对,但是现在的温十香,沉睡的温十香,看起来与往昔无异。
他在床边坐下,微凉的手指覆上她的双眼,心间的悸动一如当年。
她说她要翻案,那就等着她洗刷冤屈的一天。总有一日,温十香会变回从前的温十香。还会一如既往的娇俏可爱,还会一如既往的说喜欢,还会一如既往的给他添些麻烦。
“十香,傻丫头,对不起!”他轻声语道,俯身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晚风拂进房里,院子里花影摇动。温十香隐约嗅到了一缕皂荚香,却是昏昏沉沉睁不开眼睛。
“嘎吱——”简叶推门进来,因为不放心,所以再来看一次。房里静静的,床上的那人睡得十分深沉。她瞥了一眼开着的窗户,上去去关上了,最后替温十香盖好被子,方才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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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证篇:
米溧说:“跟你结婚可以,但我不会跟你领证。”
修呈赢说:“领证?等你来分家产?想得到美!”
几天之后……
修呈赢说:你必需跟我去民政局登记。
米溧说:协议里写的就是不领证,你现在是要违约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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