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中,宁小闲原是连蚂蚁也不如的生物,细微得让他连考虑自己的地位都不必。不过她竟能捱过自己这一击,并且身上的伤势看来也不重,这就很不一般了。哪怕是他悉心教导的权十方,要接下他这一记出手也绝不简单。并且这女子身上气息古怪,竟让他有看不透虚实之感。
宁小闲不答,伸手揩掉了唇边的鲜血,这才重复了一遍道:“不知晚辈何处得罪了白掌门,逼您一见面就想取我之命?”有神力护体,又有乌鳞宝甲抵去了十之*的杀气,她本体受伤不重,借着喝问之机,《真一诀》功法加速运起,平复起伤势来。
这话却是咄咄逼人了。不是她自己作死,而是白擎既然见面就要取她性命,那么她再低声下气,也徒惹人看不起罢了,还不如有些骨气,激得一旁的老人出言出力相护,她说不定还有几分生机。生死攸关的危机来得如此突然,在白擎周身气势隐隐的压迫下,她不仅没有被吓坏,脑筋反而转得飞快,寻找一切求生之道。
这小姑娘竟然说她能“逼”他!白擎冷冷哼了一声。宁小闲却不知道,他是一派宗师,既然第一次出手失败,后面也不好再对她出手。
一边的老人森然道:“白擎,我敬你也是条汉子,为何一上来就对个小姑娘悍然出手?”宁小闲虽离他不远,他没料到白擎不声不响动手,这朝云宗掌门修为又着实高深,这一记出手就连他都没有拦着,脸上极是挂不住。
他虽还是坐姿,周身却开始弥漫起澎湃浩大的气势来,不似白擎那般锋锐,但绵绵然、浑浑然,直似无止无境一般,令她想起坐卧在地的狮王,哪怕不露出血盆大口,也是凶威逼人。
这才是渡劫期大圆满修士应有的气势!之前如邻家老叟的亲和,不过是他追忆往昔时,留给她的假象罢了。
白擎冷冷道:“她是小徒的孽障,本想打杀了就是。哪知她还有些修为在身。”他转头对着宁小闲细细看去,杀气已经敛去不少,眼里剩下的是探究和专注。
说实话,这样的眼神,反倒让她觉得更加可怕,好像这位一宗之主正在心中盘算着什么似的。“你的修为不深,道基很浅,所修的功法却很有些古怪?嗯,我听说你还不满二十岁?倒是比我宗内那些不成器的女弟子强多了,只可惜,走的终非正道。”
她心中一跳。白擎看出她以人身去修妖法了么,不然为何会说“终非正道”?但不管如何,这位剑仙眼中的杀气渐消,于她而言却是一件好事。
白擎不再理会她,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转头对老人道:“南宫,你今日唤我来,只有这等闲事么?”
这一下算是坐实了她的猜测:这老人,正是广成宫的现任掌教南宫真。
南宫真摇头一叹:“我不如你。你绝情断欲,数百年一心一意修剑,将闲杂事务都抛给了旁人料理,我却要事事亲力亲为。这几百年的因果纠缠下来,唉……”
白擎默然片刻,才道:“你必无妨。”于他而言,这却是极少会出口的安慰之语了。
南宫真道:“未必。我这几百年杀过的人真不少了,届时也不知道要迎上几重的天劫。”他拿起身边的酒葫芦抛给白擎,哈哈一笑道,“我辈逆天改命,数百载苦修,是成仙还是成仁,便看这一朝!为此,须浮一大白!”
白擎接过葫芦,也灌了一大口道:“登天之路,岂是这样好走?你先行一步,三年之内,我必来追赶你。”
南宫真一怔:“三年?你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修为了?”
白擎脸上少有地露出一丝苦笑:“嗯。若无九转生莲华灵丹,我三年之内必迎天劫。我手上杀孽比你还重得多,天劫必不会对我客气。”他隐隐现出一抹傲色,“我不怕天劫,唯惧留给我的时日无多了。”
两人相顾无言,倒是喝了不少酒。
过了好一会儿,南宫真才道:“对了,北方的局势……”
他才说到这里,一直杵在旁边扮木桩的宁小闲就插口道:“两位前辈,我先退下,不打扰二位谈话的雅兴了。”这两人聊起天旁若无人,她却不想不小心听到什么机密被灭口,所以还是脚底抹油,开溜为妙。
她嘴里说着话,脚步已经动了。南宫真微笑着点了点头:“宁小友,明晨大典上再见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