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总有一个人,甫一出现,便能叫人如沐春风,和风煦暖。
“原来他把你也给绑来了啊。”云初看着来人,面上强撑起一抹笑意,少了往日轻纵灿烂,多了一些苦涩。
季舒轩一袭月牙锦袍,风姿朗朗,人如暖阳,走近,语气乏善可陈,“哎,每一次见你,总是不太凑巧。”
听到季舒轩这般丝微苦恼的语气,云初心情倒是好了些,下巴点点,示意季舒轩坐下,这才抚了抚袖子,“你不是在和俞家谈婚论娶?”
季舒轩眉目间有光如朝华,“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云初差点笑,“你倒是会为你的落败找理由。”
季舒轩也笑,四目对视,竟有种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来吧,虽然我医术比不得景太子,可是也不算太差,折腾这般些日,你和孩子……我给你把脉。”季舒轩伸出手,手指干净细长,指甲亮白浅薄,有淡淡的药香在空气中缠绕。
云初看一眼,也不和季舒轩客气,伸出手腕,让季舒轩把脉。
“我被南延国师抓来也有十多天了,可是,关于外面的消息倒是也听得不少,如今天下人皆以为你已死,太子虽然不相信那是你的尸体,可是所行所为,像是发疯的。”
“你也相信那是我的尸体吧。”云初翘着头,声线难得的柔软,“不然,你方才看到我,不该这般平淡。”
季舒轩点头,“当然,你还欠我银子。”
云初看着季舒轩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有些苦中作乐,“季舒轩,你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嘴上太抠,知道抠什么意思吗,就是小气。”云初说话间,季舒轩已经收回把脉的手,“还好。”
“这是我肚子里的肉,是我和景元桀爱的结晶,我护他当然赛过我的命。”云初轻轻拍着肚子,面上洋溢着明亮的光,然后这才起身,径直走出大殿。
月色,笼盈,倾泄而下,衬得云初发丝到脚尖都好似盈立在一片笼白又昏暗的光线中,只是,小幅处微微的隆起让人不能忽视,却灼得人眼球,生涩。
季舒轩顿了下,也紧跟着身后走了出来,月白锦袍温润倾华,发束之于冠,他眉目含笑,“你说,太子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
云初没有回答,而是侧身看着季舒轩,眸光明亮,“季舒轩,你知道吗,其实你长得很像我曾经……梦中的一个老朋友。”云初闭了闭眼,若有所思。
韩东尚已经是过去,而曾经那一枪她也早已放下,说是朋友,也不为过。
季舒轩眉宇轻轻的跳了下,有些疑惑的看着云初,却见其没有再说话的打算,遂也站在其身旁,好像就这样陪着她,比肩而站,就无比满足。
“季舒轩,你还有季家,你不该待在此处,你这一被擒,季家虽然有季家主,可若是南延国师想做什么……”
“放心,我季家也不是好闯的。”季舒轩很淡定,看着云初,眉宇间都是不叫她担心的神色。
有朋友如此,当真是,夫复何求。
只可惜,如果,景元桀在这里,多好。
云初压下心头思念,不语。
要想所得,必要有所付出。
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
良久,季舒轩看着身旁那柔美的侧颜,神色终是严肃了一些,“南延守卫森严,全城严锁,我的人离此太远,一时间就算赶到,也难闯,你可以联络孟良辰,她良王府的精骑比之太子的羽林卫也是不逊色的。”
云初点点头,“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再折损一兵一卒。”云初话落,偏头看着季舒轩,“萧石头虽然叫你一声二爹,可是,你也不想他在失去亲爹后,连庇护的力量都没有了吧。”
季舒轩沉默。
“不过,季舒轩,当年,你和北皇到底生过什么嫌隙,让他对你那么不待见?”云初好像想起这茬眼底煞是疑惑。
季舒轩闻言,似乎想了想,“当年,北拓皇后救过我,我和她在山洞里曾经单独相处了三天三夜。”
闻言,云初面色一怔,眼底光束都拧起,须臾,又笑,“难怪。”
“不过,我和北拓皇后是清白的。”季舒轩紧跟着开口,竟像是在和云初解释般。
云初却是暧昧不明的摆手,“这事,我懂。”
季舒轩有些郁闷,面色动了动,第一次竟然有些失言。
月华静寂。
夜,深了。
一连三日,云初就像是在这养老似的,过得可谓是舒适惬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只不过,关于外面的消息,却也铺天盖地的传来。
当然,这个铺天盖地自然就是奉潇(南延国师)的人。
大晋一路往下,已经攻下南齐好几座城池,可是就在两日前,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一时间,南齐与大晋之间紧迫的战事好像静止般,有些暴风雨即将到来时的风平浪静,让人心生不安。
漫山遍野上,交战的残垣断壁,荒草染血也被处理得很干净。
可是,空气中,那好似已拂尽人记忆深处的炮火气息,好像挥之不去。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着,这一场积蓄这般久的仗,不会简单结束,不仅如此,将会比之前更加风雷震心。”
“我说你别神叨……”
“我说真的,我前几天算的。”
“你滚犊子吧,大晋太子都主动叫停战事了,还按兵不动,近日来也没有再前进的打算,想来是在和南齐和谈了……”
“你不懂。”
“你才不懂,云王爷之死,还没查出真凶呢。”
城楼之下,有士兵在交相接耳,细细碎语。
大晋并没有将云王爷所行一切抖落出来,对外宣称其是被歹人所杀,至于这歹人,大晋并未透露,可是百姓纷纷猜测是南齐太子下令。
毕竟,云王府是大晋太子妃的娘家,世繁百年,此般打击,如同断大晋一臂。
当然,南齐也不会坐以倒毙,发言反击,一时间,天下众所纷纭,只待这两位强者将江山乱局平下。
只不过,可还有一事让大晋皆为好奇不解。
虽说,关于大晋皇上之死,太子对外是宣称病疾而发,可是,这皇上死了,太子得要登基吧,一众朝臣,包括李大人,以及之后被救出来的余大人也着急紧忧,可是,景元桀不急,甚至于,关于这方面的奏折都不予以回应,一心只对南齐紧追不放,心思难测。
这些消息一一传进耳中,云初只是敛下收绪,神色沉暗。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大晋不再追击南齐,便是最好的证明。
景元桀自然知道她此时身在南延,而奉潇也承认,已经将只有他能解她命数之事传至景元桀,所以……
而这三日间,奉潇也未来见过她,就好像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般。
陪她的人,就只有季舒轩和班茵。
有那么一瞬,云初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大晋,而景元桀很快就会推门而至,温柔的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低语。
当然,只是恍惚觉得,现实是,她还被束在南延皇宫。
当然,云初也不客气,要吃什么,要喝什么,随手就唤,宛然就当作是自己家般,而大殿里的宫娥太监们也是随叫随至,伺候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
是以,明明被困的人,却是显的胖了些。
第三日晚上。
一起用过膳后,云初在送走了班茵和季舒轩后,看了看天色,终于走出了大殿。
一出大殿不远,暗处,便有似有淡无气息隐隐。
云初知道,是奉潇的人在守着。
“我要见南延君主,劳烦带路。”云初直接对着暗处吩咐,没有丝毫客气。
暗处无人应声,也无人出现,只有云初身后两个奉潇这几日安排的宫娥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